第120章 買秘籍,得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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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請名人大家題寫牌匾,沒有大張旗鼓,三味書屋的開業註定了冷清。

  其實文廟街上的大小店鋪,平時都較為冷清。

  性質所然,與菜市場不是一個風格的。想要達到那種熱鬧程度,恐怕要等到廟會的時候。

  文廟也舉辦廟會,所謂「春秋兩祭祀」,一次在秋,八月下旬左右;一次在春,二月初。

  具體日子,地方有所不同。

  而江州文廟的秋祭,是八月二十八,計算時間,還有十來天功夫就到了。

  屆時,文廟街的人流量將激增,生意買賣也會紅火起來。

  現在許多店家已經開始忙碌張羅,為迎接廟會做好各種準備。有經驗的商販,自然知道廟會最好賣的並不是書籍筆墨,而是元寶香燭之類。

  哪怕文廟廟會,也是如此。

  這世道,文化氣息日趨減少,香火意味則水漲船高。

  畢竟文化獲得,要寒窗苦讀,筆耕不止,辛辛苦苦才能積累起來;而祈福許願,只需要一把香火,磕個頭即可完事。

  哪種方式更為輕鬆容易,無需贅言。

  沒有人不喜歡走捷徑,與自己過不去的,大都會被喚作「傻瓜」。

  陳晉就被當做了傻瓜,接手一間位置不好的店鋪,本身便屬於賠本買賣,而今適逢廟會盛事,居然不去進元寶香燭等緊俏貨放在店裡賣,這不是眼睜睜看著錢溜走嗎?

  「陳店家,你第一次開店做買賣?」

  說話的是個不修邊幅的瘦削中年人,他年過四十,身上長袍好幾天沒換過,已經顯髒了。

  皆因他只得這麼一件長袍,換了的話,就只能穿短衣。

  褚秀才,屈指可數的熟客之一。他來光顧,主要買一種價值低廉的麻紙,以及粗墨。

  通過交談,陳晉了解到他的一些情況。

  褚秀才出身貧寒,典型的越考越窮的那種,考到四十歲才中了個秀才,但並沒有改變命運。家裡有妻,一兒一女。平日主要靠幫人寫信為生,也接對聯等活兒,反正能幹的都干。

  陳晉曾無意間問起,長袍髒了為何不洗一洗。

  但褚秀才說:「我穿長袍,給人寫字能多一文錢,脫了的話,就不是那個價了。」

  聞言,陳晉不禁想起了孔乙己。

  不過褚秀才可沒孔乙己那般迂腐,他活得比較積極,還想要存錢,然後進學,考舉子試。

  在乾朝,科舉不是隨便能參加的,得一級級來,而且要進學,更有歲考科考等,一路通過相關考核後,才能獲得正式科舉的資格。

  種種考試,難度不低,考的不只是學識,更有人情,以及金錢等。

  因此,貧寒考子,往往要獲得各種資助,這才能更進一步。

  別人資助你,自然是看中你的潛力前景,沒有潛力前景的,像褚秀才這樣,只能靠個人努力了。

  只無奈,努力未必有回報。

  反正褚秀才努力了好些年,而今已負債纍纍。

  陳晉答道:「我的確第一次開店。」

  褚秀才心中未免有些嫉妒,年紀輕輕,能置辦下這麼一份營生,可比自己厲害多了。

  在他看來,陳晉從嶺南進入江州,多半是帶著祖蔭的,否則的話,哪有那麼多錢?

  嫉妒一下,也就過去了,褚秀才誠心建議道:「陳店家,廟會在即,伱應該學別家一樣,多進些香火來賣,很好賣的,而且利潤相當高。」

  陳晉問:「這似乎不合規矩。」

  「呵呵,大家都這麼做,衙門不會管的,差役上門,給他一封利是錢便行。」

  「那倒是……不過我還是不習慣在書店裡賣香火。隨它吧,各家做各家的買賣。」

  褚秀才不好再多說,也許人家根本不差錢,話題一轉:「這位『此道中人』是何許人也?怎沒聽說過?」

  陳晉笑吟吟問:「你覺得那字寫得如何?」

  「挺不錯的,有章有法,總之比我寫得好。關鍵這詩句,寫得很有意韻,而且未曾見過,只可惜沒有全篇。」

  作為秀才,他自有一定的鑑賞能力。

  陳晉又問:「此字定價一兩一幅,你覺得能賣出去嗎?」

  褚秀才摸了摸鬍子:「要是我,定然捨不得買,不過遇到賞識的人,那就不同。主要是作者沒聽說過,想必是個新人,可又奇怪,新人的話,如何能寫出這些詞句來。」

  一邊說著,一邊狐疑地打量陳晉。

  難道竟被識破了?

  卻聽到褚秀才問:「陳店家,這字可是你家長輩所寫?然後掛在這裡出售?」

  陳晉:「……」

  褚秀才忙道:「你若不能說,便作罷,我去開攤了。」

  「好。」

  剛送走褚秀才沒一會,又一個人進店裡來,是個三十出頭的黑瘦漢子,長得那叫一個獐頭鼠目。

  此人諢號「老鼠祥」,常年在文廟街廝混,掮客、倒爺、黑市買賣,沒他不做的事,在這一片,也算是闖出了名頭。

  昨天他聽聞有新店開張,特地帶兩個跟班來,看能否敲個竹槓,結果錢沒撈著,反而見到一面代表巡捕司的銅牌,頓時嚇一跳,連忙換了臉色。

  巡捕司的牌子還是非常管用的,特別是用來震懾些宵小之輩,一拿一個準。

  「陳爺,你讓我打聽的印刷之事,已經問到了些眉目。那邊說稽查得緊,不敢接外活了。除了禮部規定的篇目,其他的一概不印。」

  對於這個結果,陳晉倒不意外,新帝上位,很多方面盯得緊,尤其是關於書籍筆墨的。

  想當初,他聽大舅的話去燒書,便是基於如此考慮。

  而今來做文抄公,也是思前想後,幾番斟酌,生怕抄到「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那種禁忌來。

  挺難的。

  雜書本來就難付印,現在更沒了指望,看來,只能手抄了。

  手抄就得找人來做,陳晉自己寫出個原本,然後叫人來抄,能節省許多工夫。

  對於人選,很快想到個適合的。

  老鼠祥又問:「陳爺可還有其他的吩咐?」

  陳晉看他一眼,忽道:「你耳目靈通,可知哪裡有賣武功秘籍的?只要是拳腳功夫的。」

  老鼠祥一怔,遲疑道:「厲害的秘籍可罕見……」

  「不用多厲害,只要是一般的就行。」

  「那倒沒問題,據我所知,街上的盛文齋里,可能便有賣。」

  陳晉疑問:「盛文齋不是賣古董的嗎?」

  他之前進去逛過的。

  老鼠祥笑道:「既然書店能賣香火,古董店賣武功秘籍也不稀奇,老闆有門路。」

  心中卻暗覺奇怪,不知陳晉買這做什麼。能當上游捕的,豈會看上那些三流貨色?

  話說回來,陳晉真是個游捕嗎?而或只是拿塊牌子唬人的?

  可不管如何,只要牌子是真的,老鼠祥就不敢打三味書屋的主意,像他這般小角色,就算碰到個差役都得點頭哈腰,何況巡捕司的人?

  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心裡門清。

  陳晉道:「你帶我去盛文齋。」

  「沒問題。」

  老鼠祥忙不迭答應。

  很快,在他的穿針引線之下,陳晉面前擺上了五本武功秘籍,清一色手抄本,顯得粗糙。

  《五行拳》、《破中掌》、《穿花腿》……

  一本本的名稱看著不俗,可翻開一看,便知是三流貨色。

  明擺的事,外面怎麼可能買到高階武學?但凡上了檔次的,基本都是不傳之秘。

  什麼樣的貨色什麼樣的價格,大概是老鼠祥吹了風,對方便沒有獅子開大口,頗為實惠。

  陳晉很爽快地全部買下。

  這些低階秘籍對他正好能彌補拳腳功夫上的不足,只要學到些招式便足夠了。

  出到外面,拋出一塊碎銀:「這是給你的介紹費。」

  老鼠祥身手敏捷地接住,眉開眼笑:「多謝陳爺厚賞。」

  陳晉又道:「還有一件事。」

  「陳爺儘管吩咐,多少件是都沒問題。」

  「帶我去找褚秀才。」

  老鼠祥很快反應過來:「好嘞。」

  沒有任何多餘的問題。

  褚秀才擺攤的地方不在文廟街,他那點活計如果放在文廟街,定然是毫無生意的,因為好些店鋪都兼著做。

  所以陳晉才要老鼠祥帶路。

  半刻鐘後,在相鄰的一條小街上,陳晉又看到了褚秀才。

  所謂攤兒,就是一張小木桌,桌上迭放著紙張筆墨等。

  剛開攤不久,沒有生意,這落魄秀才坐在那兒百無聊賴,眼神顯得空洞。

  把老鼠祥打發走,陳晉走過去:「褚秀才,原來你在這做營生。」

  見到他,褚秀才忙起身道:「陳店家,你怎地來了。」

  「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找我?」

  褚秀才一臉茫然,不清楚怎麼回事。前不久,自己才剛從三味書屋離開,可當其時陳晉未曾說什麼。

  陳晉正待分說,卻見一人急奔而來,口中喊道:「褚秀才,你家裡出事了,還不快回去。」

  褚秀才吃一驚,手忙腳亂地略作收拾,隨即趕緊往家裡趕。

  陳晉跟在後面,不多久,來到一座顯得破舊的瓦房處。

  屋裡人聲混雜,還有孩子的哭聲。

  跑這一陣,褚秀才消耗巨大,喘氣如牛,連身形都穩不住了,跌跌撞撞的衝進去。

  「褚秀才,你回來得正好,快還錢。」

  屋中站著三個面目兇惡的漢子。

  而褚秀才的妻兒早被嚇得瑟瑟發抖,躲在角落處。

  「元哥兒,不是說好寬限三天的嗎?」

  褚秀才認出對方,連忙說道。

  那元哥兒搖搖頭:「烏掌柜不肯點頭,我也沒辦法,只能來做事。」

  褚秀才嘆道:「可這臨時臨急的,我能去哪裡弄到錢?」

  「那我管不著,烏掌柜說了,如果還不上,就得把繡娘拿去抵債。」

  繡娘,便是褚秀才的妻子。雖然年過三十,日子悽苦,可長相頗有幾分秀麗之色。

  「什麼?」

  褚秀才失聲叫起來:「你不能這麼做。」

  元哥兒獰笑道:「欠債還錢,天公地道,就算你是秀才,就算你到衙門告狀,也打不贏這官司。」

  「我不會讓你抓走繡娘的,絕不會!」

  褚秀才高聲說著,快步站到妻兒的面前,要把家人護住。只是身形瘦小的他,與三個彪形大漢相比,顯得那麼弱小無助。

  元哥兒雙手搓在一起,骨節間發出啪啪聲響:「褚秀才,你最好讓開,免受皮肉之苦。」

  說著,大步踏來。

  在這一刻,褚秀才心中已是絕望,轉身摟著妻兒,哭成一團。

  「他欠你們多少錢?」

  突然間,一道淡然平靜的聲音響起。

  元哥兒霍然看去,才發現屋裡出現個人,似乎是個讀書人,文文靜靜的樣子,面貌韶秀,自有一股飄逸的氣質,下意識回答:「兩貫整。」

  兩貫,也就是二兩銀子。

  這個數目並不算多,可對於褚秀才的家庭,卻足以帶來滅頂之禍。

  「我幫他還了。」

  陳晉拿出一塊銀子,放在廳中一張舊木桌上:「這裡的,有多無少。」

  元哥兒眼神發亮,趕緊來拿上,然後掂了掂,確認無誤。

  陳晉道:「借條憑據呢?」

  元哥兒打量他一眼,心裡猜測陳晉的來路,略一遲疑,還是掏出了借條。

  陳晉喊道:「褚秀才,你且看過借條再哭。」

  褚秀才被這一句給整不會了,趕緊過來,看清楚借條上自己的手印簽名,雙手都在哆嗦。

  收了錢,元哥兒三個很快離去。

  這個家恢復平靜。

  褚秀才噗通一聲跪在陳晉面前:「陳店家,多謝你的救命之恩,我沒齒難忘。」

  果然又是這種形式。

  陳晉側身避過:「我可不是白白幫你的。」

  褚秀才一咬牙:「你儘管吩咐,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陳晉呵呵一笑:「倒沒那麼嚴重,你先起來說話。」

  褚秀才就起身來,讓妻子小孩先回房間。

  陳晉接著道:「這二兩銀子,可當做預支的工錢。」

  「工錢?」

  褚秀才很是愕然。

  「不錯,我今天找你,是有個事要你干,幫我抄書。」

  「抄書?」

  褚秀才驚喜交集,這對他來說,可是老本行,擅長的事。

  「你可願意?」

  「願意,當然願意。」

  陳晉微微一笑:「酬勞都沒說呢,不用急著答應。」

  褚秀才忙道:「陳店家救了我一家,即使沒錢,我也願意做。」

  「具體事宜,你明早過來書屋,我再和你細說,現在就不叨擾了。」

  「陳店家慢走。」

  目送那道修長的背影遠去,褚秀才精神恍惚,竟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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