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鬧鬼?內廠殺到
陳晉打開房門,手中亮出遊捕銅牌。
勘驗過牌子,官差們換了臉色,去趕下一個房間的人了。
有官方身份,在許多場合中往往能避免不少狗屁倒灶的麻煩事。
客棧進駐這一隊人馬後,頓時變得熱鬧嘈雜起來。
陳晉聽力敏銳,加上房間的隔音效果馬虎,很多言談聲音都聽得到,約摸聽出個大概:
原來這隊官差押解的囚犯,居然是江州大儒傅明正,要押送其北上,去往京城,下詔獄的。
傅明正的罪名是「前朝餘孽,密謀反叛」。
這罪名可不輕,一旦定罪,逃不過滿門抄斬。
陳晉覺得應該把這件事告訴老師。
蘇孝文聽完後,感慨嘆道:「我與明正,乃是同年。他金榜題名時,比我還要高出三個名次。以我對他的認識了解,發發牢騷有可能,但密謀反叛,斷無可能。由此可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陳晉默然,對於這個天下而言,他只是個無名之輩,根本不具備扭轉乾坤的地位和實力。他目前所能做的,便是讓自己,以及讓身邊的親人朋友們過得好些。
如此而已。
蘇孝文卻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連明正都得下詔獄,我若不死,起復回京為官後,定然也逃不過這一遭。呵呵,還是死得好呀。」
語氣之中,滿含悲憤。
陳晉勸慰道:「老師,牢騷太盛防腸斷。」
蘇孝文就不再多說,轉而大叫:「老和尚,速速現身來,老夫要與你辯經論禪。」
陳晉:「……」
離開內景觀,下樓覓食去。
客棧的伙食頗為粗劣,瞧著沒甚胃口,乾脆到鎮上走走。好不容易找到間用大骨頭熬湯的面檔,聞著香味不錯,走進去用餐。
他沒有帶小倩出來,皆因她睡了。
這一段時日,小倩表現得很是疲勞的樣子,而且極為嗜睡。
陳晉問她是否生病了,女孩回答說是修行法門的問題,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
涉及私隱,陳晉就不好意思深究了。
正吃著面,忽而聽到有嗩吶銅鑼的奏響,聽這調子,應該是辦喪事的。
沒過一會,果然一隊身穿孝服的人浩浩蕩蕩地從路上經過,他們捧著紙人牛馬等物,送著一具棺木出鎮而去,看樣子是上山的意思。
陳晉注意到那棺木上居然坐著個童子,大概是風俗中的「鎮棺人」。
擺出這樣的陣仗,多半是因為死者死因有些問題。
身為修行者,陳晉可沒有多少忌諱,依然很香地吃著面,又尋個由頭跟老闆打聽。
老闆說死者是鎮東頭的一名屠夫,在屠宰一頭大水牛的時候,不知何故,竟被那水牛給頂死了。
陳晉問:「牛能隨便宰殺的?」
老闆打哈哈道:「總有些病牛嘛,而或牛摔斷了腿什麼的,就能殺了上桌。」
陳晉聽著,會心一笑:人們的智慧是無窮的,總能想出辦法來。
填飽了肚子,返回客棧,開始做自己的日常修行功課。
時間流逝,到了夜深時分,客棧早已安靜下來。
「嗚嗚嗚……」
突然間,有一陣哭泣聲響起,好像是從外面街道上傳來的,是女聲,上了年紀那種。
陳晉霍然睜開眼睛,聽了一會,然後起身,走到窗戶前來看。
炎夏之夜,本就十分悶熱,房間的窗戶都是打開著的。
外面一片黑沉沉,小鎮人家不多,為省燈油,到了這個時辰,根本不會有人再點火。
哭聲依然,但聲源飄忽不定,一時間,陳晉都捕捉不到是從哪個方位傳出的。
「嗚嗚嗚……」
悽慘的哭聲卻越來越多,應該是有人加入了,好像是一大家子在哭。
難道是那死去的屠夫家人在守靈哭喪?
陳晉暗想道,然而仔細聽著,那繁雜的哭聲竟是越來越近的樣子,似乎就在客棧周邊。
「不對勁!」
雙眸一凝,五指握上了劍柄。
小倩也被吵醒了,小巧的鼻子猛地嗅了嗅。
陳晉問:「你聞到了什麼?」
小倩回答:「我沒聞到鬼味。」
作為鬼修,在面對鬼魅之流時,她自有些獨特的本事手段。
悽慘哀怨的哭聲,最是讓人心煩,住在客棧里的官差們都被吵醒了,當即有人暴喝道:「是什麼人在裝神弄鬼!」
嗖嗖!
很快便有官差自持本領,從窗戶躍下,要去看個究竟。
「啊!」
「鬼呀!救命!」
「快逃……」
慘嚎呼救聲很快傳來,聽得人心驚膽寒。
下一刻,整個客棧都亂套了。
砰砰砰!
有人在狂拍房門,口中大叫:「陳游捕,陳游捕快開門。」
陳晉沒法,只好把門打開。
外面站著兩名官差,手中提著燈籠,滿臉的惶急之色:「陳游捕,客棧鬧鬼,你快來幫忙。」
巡捕司管治江湖和邪祟之事,而今出事,官差們立刻想起陳晉來。
陳晉持劍在手,沉聲道:「好。」
跟著兩名官差下樓,剛到樓下,頓時發現不妥。
客棧一樓大堂,不知何時竟懸掛上了一盞盞燈籠,每一盞,都是大紅燈籠,紙皮鮮紅得駭人,像是滲著血一般。
匯聚於此的十多名官差面面相覷,拿著武器的手在不停顫抖,面對這樣的場景,一般人誰不害怕?
咿呀咿呀!
緊閉的大門忽而傳來一陣異響,像是有什麼在外面用爪子在摳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動靜。
眾人正驚疑不定間,砰的,兩扇木門猛地被撞飛,隨即一股陰風席捲而入,把所有的火光都給吹滅了,登時伸手不見五指。
「桀桀桀!」
有怪笑聲響起,陰影綽綽。
「鬼呀!」
不知哪個官差尖叫,然後撒腿便跑,但根本跑不掉,在黑暗中,亂竄的他們淪為獵物,一個個相繼被殺,倒地不起。
陳晉視力非凡,卻是看出來了,這哪裡是鬼?分明都是人。
這些是什麼人?竟敢斬殺官差,不過特意套了個「鬧鬼」的藉口,顯然是故意為之。
來不及多想,一柄鐵槍已經朝著他狠狠地刺了過來。
陳晉長劍一撩,把鐵槍撥開,轉身飛躍,直接跳上了屋頂。
雖然還沒搞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但與他無關,他也不願意被卷進去。
先前跟著官差下來,只是以為真得鬧鬼了,想順手斬殺邪祟罷了。
然而很多事情總是身不由己,屋頂上竟埋伏著人,足有四人,各自占據不同的方位,手執武器圍攻陳晉。
這四人身穿烏黑長袍,面上還戴著個鬼面具,有長長的紅布條垂在口間,看上去像是吐出來的長舌,這造型是想扮鬼,可惜粗拙了些,嚇唬些沒見識的平頭百姓可以,嚇陳晉就難了。
陳晉抵擋著圍攻,口中叫道:「伱們是什麼人?為何纏著我不放?我不是官差!」
但對方明顯不信,招招狠辣,攻勢更猛。
這樣的情形之下,能講道理的,只有手中劍了,陳晉便不再廢話,劍術施展,轉瞬間刺中兩人的手腕,他們痛呼一聲,手中武器掌握不住,叮噹落地。
另外兩個見狀,大吃一驚,知道不是對手,立刻拿出竹哨,吹響起來。
轟!
一道魁梧身影從下方躍起,落在屋頂上。他看似身形兇猛,但雙足踩在瓦片時卻有一種身輕如燕的感覺。
這是個高手。
其手中兵器,赫然是一對判官筆,卻一長一短,長的那一支,筆頭竟是彎曲的,更顯得奇門。
陳晉見到,不禁想起「鐵畫銀鉤」四字。
可能是自持身份,此人並沒有扮鬼,一身勁裝,黑巾蒙面,露出一雙精光熠熠的眼睛,他站在陳晉面前,上下打量一眼,問道:「你是誰?」
陳晉回答:「在下姓陳,名晉,只是住在客棧里的旅人,聽到動靜出來看個究竟,就被你們圍住了。」
那勁裝漢子看了看手腕中劍的手下:「閣下用得一手好劍法,定非無名之輩,卻又如此年輕面生,著實叫人生疑。說吧,你是何處門派,師承誰家?」
陳晉解釋道:「我從嶺南中來,第一次涉足中原,並無門派師承。」
勁裝漢子吃吃冷笑:「這等言語,誰人能信?」
陳晉:「……總而言之,你們的事,真與我無關,我只是個路人。」
勁裝漢子想了想,抱拳道:「閣下劍法精妙,出劍只刺手腕,足以表明劍下留情了的。我等亦非不問青紅皂白,但此事重大,必須謹慎。這樣吧,你且隨我下去,暫時不得離開,如何?」
陳晉道:「我本是住在客棧裡頭的,要離開,也得到明天。」
勁裝漢子呵呵一笑:「甚好,某家姓蕭,江湖人稱『蕭判官』。」
自報家門後,很注意觀察陳晉的神態,卻發現這位面目韶秀的年輕公子一臉平靜,毫無波瀾變化:難不成他真是從嶺南過來的,未曾聽過「蕭判官」的名頭?
陳晉的確沒聽說過呀,總不能虛偽地說「久仰久仰」。
仰個頭嗎?
從天井落下,回到客棧前堂,見四周已經點起火把,地面一片狼藉,血跡斑斑,官差們的屍體被搬運堆放在邊上。
看這樣子,已然全軍覆滅。
一輛囚車被推出來,當即有人持刀上前,破開囚車,將傅明正救出。
這位江南大儒披頭散髮,渾身多處帶傷,囚衣上血跡隨處可見,他睜著雙眼,長嘆道:「爾等殺官救我,卻是要陷老夫於不仁。」
陳晉聽著一愕,本以為對方是一夥的,可現在看來又不大像。
蕭判官沉聲道:「傅先生,你真想著入京後能面見武成帝,沉冤得雪?」
傅明正朗聲道:「我從未曾做過謀逆之事,自然要面聖喊冤。」
蕭判官大笑:「先生這番想法,未免太過於天真。自武成篡位,成立內廠,短短一年多時間,被捕入獄的大儒文士達到一百八十三人,個個都是德高望重之輩。這一百多人進入詔獄後便杳無音信,好像失了蹤。傅先生,你以為入京後,你能逆天改命?」
傅明正慨然道:「老夫情願殺身成仁,也不願背負一世污名。」
蕭判官忍住氣:「傅先生,我家總舵主親自下了命令,要在路上把你救出來。」
傅明正道:「多謝燕總舵主的好意,但我決意要北上入京的。」
聽到這裡,陳晉開始明白老師對傅明正的評介了,這樣的儒士,怎可能去造反?
蕭判官一攤手:「現在官差都殺了,你必須跟我們走,去見總舵主一面。」
說罷,沖左右打個眼色。
立刻有人上前把傅明正抱住,準備抱出門去。
砰!
外面卻有人沖了進來,他跌跌撞撞的,背上中了數根箭羽,口中急聲道:「蕭舵主,我們中了埋伏,是內廠紅蛛衛帶著緹騎……」
話沒說完,頭一歪,登時氣絕。
蕭判官不是笨人,很快想明白過來,對方敢情是把傅明正當餌,故意引他們來救人,然後被困在小鎮上,成為瓮中之鱉。
這一次,內廠方面出動的是紅蛛衛,顯然勢在必得,要把他們一網打盡。
內廠,真實的名稱是「大內緝事廠」,因為廠公姓朱,一手遮天,故而又被喚作「蛛廠」,並以蜘蛛圖案為標識,用顏色劃分職責,比如說灰色的灰蛛衛,主責為偵查收集情報;黑蛛衛,主審訊判案;紅蛛衛,執行殺戮……
各個廠衛的階層級別,又按標識蜘蛛圖案有多少只腳來區分。等級森然,頗為細緻。
對於內廠的凶名,陳晉早聞名已久,縱然遠在嶺南,也是聞蛛色變的。卻沒想到,剛進入江州境內,就要與內廠撞上了。
蕭判官當機立斷:「趁對方剛合攏,立足未穩,我們馬上殺出去。」
轉頭對陳晉道:「陳公子,你也與我們一起走吧,多個人,多一份力量。」
陳晉道:「我說了,你們的事,我不摻和。」
蕭判官一聲冷笑:「事到如今,紅蛛衛帶著緹騎殺到,整個小鎮的人都難逃一死,你以為能置身事外嗎?」
陳晉一怔:「你的意思是內廠要屠鎮?」
蕭判官一字字道:「內廠行事,向來斬草除根,不留餘地,但凡有嫌疑的,都會殺掉。」
仿佛印證他的言辭,鎮上傳出了悽厲的慘叫聲,火光沖天而起,那是民居被焚燒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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