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大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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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執事,陳執事!」

  宋鑫手捧一迭宗捲走進來,東張西望,疑問道:「奇怪,人去哪裡了?剛才明明還在的。」

  他卻沒見到陳晉就坐在那邊,兩人同在房中,只相隔數步之遙。

  陳晉微微一笑,很滿意現在的效果。修煉至今,《萬丈紅塵隱形法》算是小成了:

  「有形無形,形神一體;見與不見,眼中一線,故曰:一葉障目不見山……」

  「人在鬧市,赤子其心,不聞其聲,不見其人,如入無人之境……」

  遙想大成之境,那真是進退自如,瀟灑得很。

  等宋鑫又出去了,陳晉收了功法,施施然拿起一份宗卷看。

  沒過多久,宋鑫轉了回來,看到他,連忙叫道:「陳執事,你剛才去哪了?怎地一轉眼功夫不見了人?」

  陳晉回答:「我去淨手了。」

  宋鑫「哦」了聲,沒想太多,說道:「內房楊執事說,淘換下來的宗卷已經不多了。」

  「好的。」

  陳晉應了句。

  又是平淡的一天過去,黃昏下班,回到宅院,取出一柄精鐵劍來。

  這劍是顧樂游從山上帶下來的,帶了三把,送了一把給他。

  陳晉持劍在手,站立在院落中,開始演練起《永字八劍》後三式:

  長撇為抹、短撇為削、捺為撩。

  分別為抹劍式、削劍式、撩劍式。

  這三式劍法風格特點又為之一變,有點「劍走偏鋒,輕巧精緻」的意思。

  八式劍法,前三式直來直往,大開大合;中二式鉤擋防禦;後三式輕靈多變……

  當真是囊括了天下劍招的千百種變化,奧妙無比。

  陳晉也不知道原版的地煞「劍術」是個什麼樣子,但想來定然是傳說中的飛劍縱橫,無可匹敵。

  現在的《永字八劍》卻也不差,練好了能獨步江湖。

  他學劍,向來循序漸進,苦修不止。到了如今,八式劍法都已演練熟悉,最起碼,劍招是完全掌握住了。至於每一式中蘊含的劍意,那屬於另一個層面,也就刺劍式、劈劍式、斬劍式因為浸淫的時間最久,所以凝練出了些許意味。

  其餘的,基本還處於「有招」階段。

  想要進步,需要大量的實戰。

  先學劍,接而練劍,但最重要的是要實戰用劍。

  不管修行還是練武,大都有著師門傳承,在學習的過程中絕非孤身一人,有師父長輩指點,也有同門切磋討論,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學習的效率自然高。若是孤零零一個,完全靠自身摸索,那就難了。

  陳晉就屬於這樣的情況,好在如今身邊多了個道士。

  顧樂游回來了,心情似乎不錯,嘴裡哼著不知名的調子,手裡提著的肉食比往時多了一袋子。

  陳晉打趣問道:「今兒接了大買賣?」

  顧樂游一擺手:「城裡能有什麼大買賣?不過今天給好幾位姑娘家瞧了手相,賺多了些,看來咱還是很受她們歡迎的。」

  瞧他的樣子,賺錢多少尚在其次,受到姑娘家歡迎才是最心情愉悅的。

  陳晉道:「你是給人瞧手相呢,還是趁機揩油?」

  「此言差矣,本道是專業的。」

  「所以你到底給她們說些什麼?」

  顧樂游哈哈笑道:「哪個少女不懷春?這般年紀找人看手相,不外乎想算姻緣。只需說些好聽的,祝願她們找到如意郎君,她們自然心花怒放了。」

  噗嗤一聲輕笑,丘不嫁施施然走進來:「小顧,伱越來越像神棍。虧你學了道法,最後只能到街上哄騙小姑娘家。」

  顧樂游苦著臉道:「生活所逼,奈何?」

  「喏,給你!」

  丘不嫁乾脆利索地又拋出一錠銀子。

  顧樂游接過,眉開眼笑:「丘姑娘果然是女中豪傑,給錢爽快。」

  丘不嫁坐下來,有點嫌棄地看著酒罈:「就喝這?」

  「當然不,今晚我們喝多寶酒。」

  說著,顧樂游進屋裡拿出一口黃皮葫蘆,葫蘆里裝著的是多寶酒,不過所剩已不多。

  丘不嫁之前已經喝過此酒了,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三人坐落,吃肉喝酒,說些閒話。

  丘不嫁看著陳晉,忽道:「聽你大舅說,他傳了《輕身功》給你?」

  陳晉回答:「是的。」

  「練得怎麼樣?」

  「馬馬虎虎吧。」

  「什麼叫馬馬虎虎?練成就是成,不成就不成。」

  「用來保身逃命應該沒問題了。」

  丘不嫁眉目一挑:「是嗎?我倒要看看。」

  說著,反手一抽,抽出纏在腰間的打蛋鞭。她這鞭子頗為玄妙,不同尋常,纏腰當腰帶,抽離出來時輕輕一抖,立刻化作奪命的武器。

  呼!

  鞭子如同一條出洞的蟒蛇,疾點向陳晉胸口間。

  陳晉早有防備,雙手在木桌上一拍,身子借勢往後彈出,退後丈余遠,恰好避過點過來的鞭梢。

  丘不嫁輕咦了聲,腳尖在地面一蹬,人追過去,長鞭捲動,套向陳晉的頸脖。

  這一下如果被套實,勁道迸發的話,頸骨都要被勒斷了去。

  陳晉的身子卻如同沒了重量,化作一片柳絮,間不容髮之際躲了開去。

  丘不嫁沒有再動手,把鞭子收回手中,目灼灼地盯著陳晉:「小郎,你練了多久的《輕身功》?」

  陳晉回答:「兩三個月是有的。」

  「兩三個月?就算你練兩三年,都不可能練成這般輕盈!」

  丘不嫁覺得疑點重重。

  陳晉既然展現出來了,自然準備好了解釋:「在莊上的時候,我便跟你說過個典故,有大鳥棲於樹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旁邊顧樂游瞧出了門道,突然插口道:「書生,你說的這個『大鳥』,它是正經的不。」

  丘不嫁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冷聲道:「小顧,你是否皮癢了?」

  顧樂游忙道:「你們慢慢切磋,我身為外人,不該在場,這就進屋睡覺去。」

  三步並走兩步,趕緊回屋。

  丘不嫁雙手抱胸,繞著陳晉走了一圈,上下打量:「小郎,沒想到你真有習武的天賦。」

  陳晉朗聲道:「小姨姑你是門縫裡看人,把我看扁了。」

  丘不嫁嘴一撇:「只可惜,你不是女的。」

  陳晉頓時睜大眼睛:「在練武天賦和性別之間,我寧願選擇當個真正的男人。」

  聞言,丘不嫁柳眉豎起:「怎麼?當女人很差嗎?看你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

  陳晉深知與拳手打拳的結果,絕對是吃不到肉,徒惹一身腥的下場,忙道:「小姨姑,其實我不但學了《輕身功》,還學了劍,要不,咱們切磋切磋?」

  丘不嫁卻沒了興致,不願成全他的想法:「下次再說。」

  甩手走了。

  等她離開,顧樂游一溜煙跑出來,低聲道:「書生,你家這位小姨姑可是高手來著,你外公家到底是甚來頭?」

  陳晉說道:「我也想知道。」

  顧樂游只當他託詞,不再追問:「其實她對你挺好的,每次故意來吃點東西,然後給銀子用。」

  陳晉說:「我家裡的人都挺好……正好,道士,咱們來練劍。」

  顧樂游苦著臉:「我又比不過你,在你的劍法之下,只能當靶子,太傷自尊了。」

  「練不練?」

  陳晉直接撂下一句。

  顧樂游眨了眨眼睛:「練就練,還怕你不成?」

  其實每次對練,雖然處於絕對下風,但對他而言,同樣能獲得不少感悟,大有裨益,劍法提升得快。

  ……

  進入四月,多雨。

  這段時日來,發生了兩件頗有影響的事。

  第一件:高州府新任知府走馬上任,聽說是從湘西那邊調過來的,名叫「苗佳峰」,四十出頭,卻是個舉人出身。

  一般而言,以知府正四品的品階,非進士不可擔任。區區舉人,能當個七品縣官,那已經算是走了鴻運。

  不知這位苗大人是什麼樣的出身背景,又是走了哪家權貴的門路。

  不過嶺南邊荒,官位行情一向比中原區域賤些。

  也可能是改朝換代的緣故,短短一年多時間,有太多的官員被罷黜,甚至被下獄殺頭,因此空缺出不少位置。

  第二件:有一股悍匪從江南流竄而來,人數達到兩百餘人,他們占據了嶺南出入的關隘山峰,建起寨子,名為「黑山寨」,占山為王,攔路剪徑,很是囂張跋扈。有消息說這伙強人原本並非匪徒,而是戰敗的亂兵,因此極為兇悍。

  被黑山寨這麼一鬧,不管化州,還是高州,形勢都變得嚴峻起來,民怨沸騰。兩州的知府大人發函商議,準備聯合用兵,派兵剿匪。他們有守土職責,不得允許之下,卻不能碰頭見面來商量。

  面對如此悍匪,普通的衙役班頭根本沒辦法應付,必須動兵。

  聽丘不嫁說,大舅會披掛上陣,擔任指揮使一職。丘不歸身為州府都尉,率兵剿匪,乃是本分職責。

  陳晉去找大舅談,表達了想要去見識一番的意願,不出意料,立刻遭受到一頓訓斥:

  「簡直胡鬧,你跟著來有什麼用?以為是去遊山玩水嗎?根據情報顯示,這一次絕非普通的剿匪,而是真正的行軍打仗,到時打起來,誰能保護得了你?」

  陳晉道:「我能自保,說不定還能幫上忙。」

  丘不歸一擺手:「你不去搗亂就是最大的幫忙,你沒有隨軍的身份立場,更沒有必要摻和進來。大舅的公務,還輪不到你來操心,就老老實實呆在巡捕司吧。」

  陳晉無奈,唯有作罷。

  這日午間,顧樂遊興沖沖跑回來,口中叫道:「書生,有大買賣。」

  陳晉問:「有多大?」

  顧樂游伸出雙手,比起手勢:「足足八百兩銀子,如果事情辦得漂亮,事成之後,另外還有一筆獎勵。依我看,總數很可能達到一千兩。」

  「這麼多?做什麼的?」

  「去個村子找人,然後把人帶回來。」

  陳晉看著他:「不會那麼簡單吧。」

  顧樂游回答:「當然沒那麼簡單,是這樣的……」

  城中有大族「覃氏」,數代經營藥材生意,家財豐厚。這覃氏卻是三代單傳,到了這一代,兒子名叫「覃海彬」,弱冠之年。其自幼習武,頗為能幹。

  但在三天前,覃海彬在運送藥材的路途中,留宿於一個村莊中,當夜出了事情,被人扣押了下來。

  聽完,陳晉疑問:「就這?」

  顧樂遊說:「覃家人沒有說清楚被扣押的緣由,其中恐怕另有蹊蹺,否則不會出這麼高的價錢。」

  陳晉又問:「這樁事,是你單獨領取的?還是?」

  顧樂游回答:「覃家張榜懸賞,據我所知,先後已經有五、六撥人報名了。」

  重賞之下有勇夫,一點不奇怪。

  陳晉又問:「那村子叫什麼?」

  「黎村。」

  陳晉雙眸一縮:「馬子山下的那個黎村?」

  顧樂游老實回答:「是的。」

  陳晉翻閱過眾多宗卷,對於這個「黎村」印象深刻,因為此村有個別稱,喚作「鬼村」。

  名為鬼村,倒不是說有多陰森可怖,更多的是神秘,訊息少與外界流通。

  巡捕司案卷上的介紹很簡單,說黎村中人有祖傳秘法,善養鬼,屬於旁門左道中的養鬼者。

  顧樂游又道:「進入黎村把人救出來我並無十足把握,所以回來與你商量,看你有沒有興趣。」

  陳晉笑笑:「八百兩銀子,我當然有興趣了。咱們天天吃夜宵,飲酒吃肉,總不能一直用小姨姑的錢。」

  顧樂游大喜:「書生,你我聯手,定然馬到功成,這就走吧。」

  他擔心去晚了,覃海彬會被別人救走。

  陳晉說:「此去黎村,路途可不短,難道咱們走路去?」

  顧樂游忙道:「靠雙腳走去,不得累死,雇一輛馬車即可。」

  車行的人聽說去黎村,沒一個車夫願意去的,顧樂游乾脆只租車,自己當車夫,反正這業務沒甚難度。

  有了車,略作收拾交代,便趕車出城而去。

  兩人之前都沒有去過黎村,不懂得路徑,不過知道大致的方向,沿著官道走,問題不大,沿途也能尋人問路。

  相比陳晉的不急不躁,顧樂游卻是想儘快趕過去。這種事情存在太多的變數,若是來遲一步,被人搶了先,那就白忙活了。

  這可是一筆大買賣,好幾撥修士武者已經趕去了,其中似乎有些好手。

  驅馬馳騁,幾乎沒有歇息過。

  當夜幕降臨,星月在夜空中出現,他們終於趕到了地方。

  「看,那應該就是馬子山了。」

  顧樂游舉著馬鞭,指著前頭一座山嶺說道。

  那山不高,橫臥著,借著星月的光輝遠看上去,像是一頭馬兒臥在地上。

  「是哪路朋友來到了,且報上名來!」

  喝聲中,一盞盞燈籠亮起,人影綽綽,攔在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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