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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起於恆的手,擼起袖子,見那細細的手臂上,滿是淤青和疤痕,那確實多是陳年的傷痕。
她緊緊皺著眉:「他用什麼打你?」
於恆開了腔:「大人沒打我……」
祝澄鬆了
口氣。
洛瓊花低聲道:「我說的是道隱居士。」
於恆顫了一下,搖頭。
洛瓊花道:「那道隱居士沒打你,果然還是祝司長打你。」
祝澄:「……冤枉啊娘娘。」
祝澄求助地望向陛下,傅平安沒看她也沒說話,只抬起手撓了撓下巴。
其實於恆說不說已經不重要了,她不可能再放任傅櫪呆在此處,就算她離開潛梁山,她也會把傅櫪帶走。
就算於恆不說,她也有的是時間讓傅櫪說點什麼。
然而於恆沉默許久之後,終於還是開口了:「什麼都有,平日多是用腳踢,若是服了散神志不清,或許會扔茶壺凳子之類的。」
「這散是什麼東西?」
「不知道……只知道貴重,主子心情不佳,不服散憋出病來,但每次王爺也只送來一點……」
說到這,突然噤聲,瑟瑟發抖縮成了一團。
他直到他說錯話了。
他提到王爺了。
傅平安聞言與祝澄面面相覷,隨後望向於恆。
「晉王?」她出聲問。
於恆跪在地上,不住磕頭:「陛下,奴才實在不敢說,若是說了,小妹就沒活路了。」
腦袋磕在石板上,竟然砰砰作響,洛瓊花看不下去,卻不知如何制止,伸出手墊在地上,那頭磕在了她手背上,她倒吸一口冷氣。
傅平安忙快步過來了,正要說話,洛瓊花回過頭來,沖她搖頭。
於恆見撞到了皇后,更是一副天塌了的樣子,怯怯望著洛瓊花。
洛瓊花道:「若你實在不想說,也不勉強你,只是你要知道,只有你把知道的說了,才有可能救出你妹妹,看你的情況,你妹妹想必也不會過得太好,難道你希望她也每天挨打麼?」
於恆呆住,雙目失焦,但仍是不說話。
洛瓊花難過地看著他:「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於恆像是失了魂,怔怔望著地面。
良久的沉默。
傅平安便不管他了,自顧自道:「原來這五石散是晉王帶來的。」不對,晉王已經不是晉王了,當初他為了保下兒子,是自願自貶為庶人的。
可是,已經是庶人的他,卻仍有能力製作五石散。
他能做五石散,那別的毒藥呢?
傅平安臉色微沉。
洛瓊花卻好奇:「陛下,你知道這散?」
傅平安「嗯」了一聲:「吃了毀人心智,不是什麼好東西。」
洛瓊花恍然大悟:「原來毀人心智啊,怪不得那道隱居士說話,瘋言瘋語,毫無禮數。」
傅平安皺眉:「他對你說了什麼?」
洛瓊花撇嘴不言,低頭見於恆還發著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她從未見過有人過得這樣苦。
苦得她也覺得難受。
傅平安嘆了口氣:「太晚了,祝澄,你先把他帶回去吧,叫他好好想想,給他一床褥子,叫他好好睡一覺。」
祝澄應下,正要把他綁起來,洛瓊花道:「別綁他了,他那么小,也跑不了啊。」
也是。
祝澄便將於恆拉起來,很快拉回了臨時的牢房。
牢房潮濕,山中晚上陰風陣陣,於恆竟然也無所謂,乖乖找了個角落縮了起來。
祝澄也有點不忍,進去把他拉了起來:「算了,你去我房間,和我一起睡吧。」
於恆瑟縮,搖頭。
祝澄把他一把拎在懷裡,拎到了房間,見他看起來髒兮兮的,打了盆熱水給他擦。
於恆不動,望著熱水發呆,好像在想這是什麼東西。
祝澄苦笑道:「我也真是欠了你了。」
她拿了毛巾,下五除二把於恆剝了個精光,剝光之後有些驚訝:「你原來是個女孩啊。」
還太小,又瘦,確實看不出來什麼差別。
於恆低著頭髮呆。
祝澄嘆了口氣:「你這麼怕,其實是心裡有數了吧,你年紀小小的,心思挺多。」
於恆垂眸,眼淚又往下掉。
「……你今日已經被帶走了,無論如何,你主子不會相信你什麼都沒說的,你妹妹到底會如何,還是要看他們的良心。」
「別哭了,花貓,又要擦臉。」
祝澄又幫她擦了一遍臉,給她穿了件自己的舊衣服,然後塞進了被窩裡。
「先睡吧,不管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
傅平安和洛瓊花也睡下了。
洛瓊花從書房回來便一言不發,興致不高的樣子,直到躺下都沒說話,這是過去沒有見過的。
洛瓊花一直樂呵呵的,主動找話題,傅平安幾乎以為她永遠都會這樣。
想來是今日之事讓她有些難受。
傅平安望著床頂,不知為何有些在意,想了想,低聲問:「柿餅吃了麼?」
半晌沒有回應,傅平安還以為洛瓊花是睡著了。
她正想算了,黑暗中傳來一聲——
「沒吃。」
聲音軟軟的,含糊不清,像是蒙在被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