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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宴眼神微凝,點了點頭。
傅平安回到了金桂宮,剛到宮道,便見宮道上擠滿了拿著火把的宮人,亂成了一片。
傅平安心裡有數,這應該是在找她。
她走近人群,很快有人發現了她,哭天搶地地撲過來,說:「陛下在這,陛下在這!」
傅平安面色如常,見太后從人群中走來,滿目怒火:「皇帝去了哪?」
傅平安道:「只是去出了內宮去外面逛了逛。」
太后氣極反笑:「內宮外?皇帝是不要命了麼?」
傅平安靜靜看著她。
太陽正從宮殿群中升起,漸漸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眼前諸人神態各異的面孔。
「母后,朕想是你搞錯了,朕本就不該住在內宮,而應該住朝陽宮。」
太后臉色青白一片,指著傅平安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直以來都是裝的,好、好,你莫不是以為你翅膀硬了吧,來人,眼前這人不是陛下,是賊人冒充,快把她抓起來!」
她聲嘶力竭,然而話音落下,卻無人動作。
周圍的侍從亮出兵器,指向得卻是她的方向。!
第三十六章
太后望著傅平安,目眥欲裂,臉色青白。
雖勉力裝作鎮定,但藏在袖中的手確實不自覺地開始微微顫抖,背後濡濕一片,沁出冷汗。
這不可能,這宮中的侍衛,怎麼可能被她收買?
就算她有錢,可又哪來的機會,就算有機會,又是憑什麼?
禁軍中大部分校尉,都是由她提拔,每個人家中有幾口人,她都能說出來。
迎著晨光,她環顧四周,然後她絕望地發現,周圍居然一張熟面孔都沒有。
宮中禁軍由羽林軍、宮門軍、校尉軍和郎衛軍組成,共有軍吏二百五十八名,有士兵二千四百四十四名,這些她都爛熟於心。
是,她當然不可能每個士兵都認識,可是在這內宮附近的,她理因都認識。
她不曾讀過書,字也是在當上文帝昭儀之後才認的,但她很快便無師自通了某種世界運行的規則,比如說,如果想要掌握權力,需要掌握武力與一小波核心人物的忠心。
正是因為這她成了太后,而她從前的主子,那位前皇后,死在了寂寞的北宮之中。
無論如何,對待年幼的皇帝,她覺得自己已經足夠謹慎,一個十三歲的沒有完整受過教育的孩子,絕不至於將她逼至絕境。
她揚起頭,挺直腰板,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今日汝等的行為,完全是以下犯上,可想明白了?若是現在把刀放下,將這冒充陛下的賊人抓起來,吾可既往不咎。」
士兵沒有反應,仍冷冷看著她,像是出鞘的刀刃,太后提高聲音:「你們難道真要犯上作亂?」
她一邊這麼說著,一邊目光情不自禁落在傅平安的身上,這個孩子的臉上正流露出一種她熟悉的冷酷,這是她偶爾照鏡子的時候會看見的,也是她曾經在年老的高祖眼中看到過的。
目光相接,對方露出笑容,道:「母后真會說笑,禁軍自是聽朕號令,怎會叫犯上作亂?」
就在這時,她聽到馬蹄聲遠遠過來,一對騎兵竟從宮道信步而來,等到了他們停下了,為首的將領跳下馬車,向傅平安單膝跪地行軍禮,同時道:「參見陛下,臣京畿營兵中將田平,宮門軍與校尉軍已被控制,羽林軍郎衛軍聽候差遣。」
太后看著對方頭盔上的盔槍,認出這是京畿的營兵。
這根本不是宮中的禁軍,而是宮外的禁軍。
太后閉上眼睛,眼前一陣陣發暈,明明是冬天,她卻不停地冒虛汗,宮門軍與校尉軍多是她的親信,羽林軍和郎衛軍相對獨立,但通常絕不會輕舉妄動,除非有大軍兵臨城下。
她露出慘笑,意識到她徹底輸了。
但正因為覺得不該輸,反而因羞辱而產生一種衝動的怒火,她的聲音近乎尖叫:「這是造反!」
傅平安微微皺眉,蒼白的面容在晨光下像是玉石,她開口:「造反?母后,造反是什麼意思?朕竟然不懂了。」
她幽幽嘆氣:「是了,大概是因為朕,書讀得太少吧。」
太后氣息凝滯於胸,只覺得眼前一黑,口中腥甜,被激得差點吐出一口血來,雖然忍住,但還是腳步虛浮,踉蹌向後倒去。
平日裡她哪怕咳嗽一聲,都會有人噓寒問暖,但此時此刻,竟沒有人扶她,她跌倒在地,狼狽不堪,聽見陛下開口:「母后都摔倒了,你們長沒長眼睛,快將她扶到千秋宮中。」
終於有人動作,手忙腳亂將太后架了起來,傅平安吩咐晚風:「去宣太醫來替母后診病。」
又面向陳宴:「留一隊從事,在就在千秋宮中保護母后,母后身體不適,就別放人進來探望了。」
隨後是對琴菏:「千秋宮宮人侍候不力,編好名冊關入掖庭宮營,再找幾個宮人來服侍母后,明白了麼。」
最後一句「明白了麼」是對三人說的,三人行禮領命,傅平安又望向田平:「今日你功勞最大,朕將升你為越騎校尉。」
【萬萬想看月亮:喂,別事先畫餅啊。】
田平興奮得漲紅了臉:「臣不敢居功。」
傅平安面露笑容,她只當沒看見,畢竟她可不覺得自己在畫餅:「軍兵皆會有封賞。」
但她隨即又收起笑容,道:「叫八校尉去朝陽殿,朕有事要問,今日之事,不可透露,不然你不僅坐不了校尉的位置,這中將的位置,怕也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