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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扶光眉心微動,人自然不可能在瞬間成熟起來,前後差異如此大。

  他個人的變化集中在輔佐許世風華登基的那年,所以馮俊才的意思是……許世景爍也是裝的?

  「馮學士請直言。」左扶光讓清花茹給他斟茶,拱手說道。

  「這天下無人不畏懼國公,更何況年少的皇上。」馮俊才徐徐說道,「他無所作為便是自保,若要與您起爭鬥,他沒那個能力。」

  左扶光愁苦地說:「何必把我視作虎狼。」

  「國公當真有赤誠之心嗎?」馮俊才的語氣聽不出是疑問還是諷刺,

  「您如今權傾天下,一呼百應。這大許明面上還是許世家族的,聰明人卻都明白是你左扶光的。」

  「那你覺得我能卸任嗎?」左扶光反問道。

  如今政事皆由他過手,牽扯甚廣。

  說他是「國之棟樑」並非恭維,左扶光確實撐起了朝廷,根本無法抽身而退。

  正如肖思光所言,他如今家仇已報,父母安穩,所有的願望都實現了。是責任在壓著他前行,而非那顆想要攬權的心。

  「不能,但如若有那麼一天,國主有力且有心理政,水到渠成時……您會還政嗎?」

  馮俊才的目光定定直視著左扶光,兩人一時沉默沒再說話。

  左扶光沒有辯駁是因他自己也不肯定,人在高位站得太久了,再到低處要聽他人號令,是否還能甘心如意?

  許世景爍和他並無信任與交情,如果他返雅以後,是否又會發展成一樁「農夫與蛇」的故事,重複著父輩遭到的忌憚和懷疑?

  「我父親,病重了。」馮俊才這才說道,「可能就這幾天了,國公大人的疑慮我已為您解開,可以讓我回家了嗎?」

  左扶光立即站起,摸索著自己藥袋裡唯剩下的那枚神龍醫門丹藥,說:

  「我立即召集太醫院所有御醫會診。」

  「早已診過。」馮俊才看了一眼,淡淡地說:「此回不是上次那種突發的惡疾,而是父親年邁……實屬油盡燈枯了,丹藥無用。」

  「國公還是自己留著吧,您的心意我領了……」

  說完這話,馮俊才起身慎重鞠躬,然後慢慢後退,走出了駙馬府。

  兩日後馮太傅離世,臨走前拉著兒子的手,告訴他:「必要輔佐新帝親政,敦促國公還朝。不論使用何種手段……」

  ……

  又是一個豐收季,微風吹過草原的時候,麥浪起伏翻滾,漫無邊際。

  巴彥夢珂坐在小麥地邊,看著馱隊拉來一車又一車的中原定金,樂得嘴都合不攏。

  「從前本汗只知道打下牧場,種的東西夠人吃、土地能放牧就行,從未想過還能賺這麼多中原人的錢。」

  他用手指碾了一顆麥穗,將生麥子放進嘴裡嚼動,半晌又說,「真香。」

  滄淵嘴角浮現淡淡的笑意,翻動帳目:「蓉省今年兵荒馬亂,雲州亦然。給不起糧食錢,只能欠我帳了。」

  「為何要賒給他們?」巴彥夢珂儼然已經成了個財迷,不滿道,「我反正沒賒,你就是照顧中原人,心好。」

  滄淵瞳色微暗,笑而不語,半晌才道:「我們兵強馬壯,欠的錢總有一日要還,他們不敢不還。」

  「銀子在自己手裡安心。」巴彥夢珂說。

  滄淵搖頭:「銀子在別人手裡好,能生利息。」

  「你就為了那點利息?!」巴彥夢珂吐出嘴裡麥子,不屑道,「蠅頭小利。」

  「不小。」滄淵目色銳利,望著中原的方向,「以往和中原有商貿往來,都用大許通寶做結算。一枚通寶能換七枚烏幣、三個半元幣。」

  「如今他們依賴著我們,買糧食的錢只能用真金白銀或是烏幣、元幣結算。若是我少鑄些幣,一枚通寶只能換六枚烏幣了呢?」

  「你說,帳目上的這些錢看似數目不變,實際上是多了還是少了?」

  巴彥夢珂先是不解,而後跟著思考,逐漸的,他回過味來了。

  他的笑容淡去,表情變得有點猙獰,手裡掐算著數目,慢騰騰分析道:

  「那他們還帳的時候豈不是得付更多通寶……原來你不是照顧中原人,而是……」

  ——「好陰毒的招數。」

  滄淵枕著乾草,躺在田埂邊上,看向天空:「省州還不上錢的時候,就得找朝廷了。不動兵戈,卻能把控大許的命脈——我們是不用流血犧牲,損失人馬的。」

  巴彥夢珂呆滯了好久,這一天他沒邀滄淵喝酒。

  「你若是個韃靼人就好了。」告別的時候他又說,「幸好我們不是敵人。」

  作者有話說:

  滄淵是懂些經濟學的。

  另外,馮俊才要去把他找回來啦!到底會不會回來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好端端的,提什麼左扶光

  秋收已過,馮俊才主動請命督送雅州軍糧,左扶光准了。

  這本不用內閣大學士親自前往,但他以為馮俊才是想藉機去長城看望單浩軒,便全了他們兩人的兄弟交情。

  而實際上,馮俊才出發前那晚就沒睡著,腦子裡不斷地想著父親臨死前說的那些話。

  他想去找滄淵。

  少年皇帝許世景爍誰的話都不聽,什麼人都不信任,嘴裡常常念叨的唯有滄先生。

  他想請滄淵出藏一次,到京城覲見皇上,勸諫他勤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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