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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不堪的思緒中,林知許停止了掙扎,在水中緩緩張開雙唇,放棄了存於胸口的最後一絲氣息。

  氣泡四散,猛烈又柔軟地撫過青筋暴起的手背,以及掌下蒼白脆弱的後頸,段雲瑞眉心一搐,手指在不自知的時候,鬆了分毫。

  他凌亂的領口隨著粗重的呼吸劇烈起伏,忽地一墜,一道銀光從懷中掉落,落在身下的岩石上,砰的一聲輕響,打開了。

  是那塊剛買的懷表。

  只是錶盤上那塊原本完美透亮的玻璃已碎如蛛網,如同掌下的這具身體,從掙扎到認命的放棄,靜靜地等待破碎。

  微涼的江風掠過已被汗水浸透的鬢角,撞上堤旁的樹杈,沙沙地相互碰撞著,纏繞著凋落。

  入秋的江水,已開始寒涼。

  被冷水浸到蒼白的手撿起了岩石上的懷表,將破碎的錶盤關在了堅硬的殼子裡,重新握進了手掌。

  一樣的冷。

  第42章 全是死結

  晨光熹微,夜色猶重。

  滁江起了一層溟溟的朝霧,隨著風,或是已經早行的船隻飄飄裊裊,似薄還濃。

  林知許醒了,顛簸著,耳畔是陣陣轟鳴,他神思渙散,茫然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應是在汽車上。

  胸口隨著呼吸撕扯火辣的疼,頭也昏沉著,只記得在放棄的那一刻,咸澀的江水沒有阻礙地湧入,極度的痛苦,卻夾雜著一絲嚮往。

  但顯然他並沒有成功,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總之他還沒死。

  林知許緩緩轉過頭,看到了前面的兩個人,才意識到自己是獨自躺在汽車后座,車內很暗,唯獨看見一隻手,虛夾著沒有點燃的香菸,隨著路面的上接連不斷的小坑起伏著。

  也許是因為被黑夜包裹,林知許覺得這手格外蒼白,他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後頸,似乎還能感受到這手指帶來的,兇狠且無從掙脫的力量。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段雲瑞。

  那個待自己如平常的,或者說比平常更多些的他,是假的。

  林知許這樣想著,卻如釋重負,卸下了渾身的不自在。

  他自嘲地輕笑,眼睫輕顫著闔上,暗忖自己果然是個賤種,活該被人唾棄,被人褻玩,有人對他好,竟還會覺得不自在。

  「醒了。」

  低沉且暗啞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帶著一絲疲憊,但卻未回頭。林知許遲疑,在痴傻與自我之間茫然了下,虛弱地回了一聲,

  「嗯。」

  林知許撐起身體靠在門邊,窗外已是江北筆直的馬路,他定定地看著,眸底微閃,忽就開了口,

  「少爺,我餓了。」

  話音落下,車內陷入了黏稠的寂靜,林知許看的依然是那隻蒼白的手,他知道掌下虛握著的,是槍柄。

  沉默蔓延,宋燾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就連呼吸都開始小心。

  那隻手探進了懷中,呼吸霎時間屏起,林知許手指微曲,陷進了座椅,就連胸口的疼痛都被劇烈的心跳所掩蓋。

  他緊盯的那隻手從懷中拿出,火機燃起了豆大的火苗,隨著湊近的鼻息搖晃著,照亮了方寸之地,尤其是段雲瑞深不見底的眉眼。

  「馬上就到了,回去吃。」

  如常的語調隨著輕煙四散,林知許眸底一亮,隨即吐出了憋在胸中的那口氣。無需再多言,方才的癲狂好像一個噩夢,就連始作俑者也在蓄意掩蓋。

  他這次贏了,雖然贏得莫名其妙。

  父親身邊也出現過不知道多少個像他心懷叵測之人,下場不必說,就是剝皮抽筋也要從嘴裡撬出隻字片語。

  林知許從來的第一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卻沒想到段雲瑞卻在起了殺心之後又放過了他。

  為什麼?

  白煙在逼仄的車內打著轉,吸入的瞬間,已經脆弱不堪的咽喉被刺激得劇烈咳嗽,林知許痛苦地靠在椅背上,緊緊按壓住胸口,似乎這樣能減少一絲因震動而起的疼痛。

  夾著煙的手指僵了俄頃,將那一絲火光按滅在了煙缸,車窗也隨之搖下。

  晨風沁涼。

  無力地躺著,任風撫著額角細密的汗,咳出的淚迷濛了雙眼,卻依稀從樹葉的罅隙中透進了細碎的金光。

  不知這染金的色是黃去的梧桐葉,還是已經褪去瑰麗的朝霞。

  是秋到了。

  --

  「肺里吸入了髒水,雖不多但引發了肺炎,有可能會導致哮症,這個病會跟一輩子。」肖望笙從房裡出來,邊取著膠皮手套邊示意段雲瑞往外走,直到下至一樓他才停住,少有的肅然,

  「雲瑞,你到底想幹嘛。」

  「當然是找到他背後的人。」答得很快,像是已經想了很久的說辭。

  正在洗手的肖望笙霎時頓住,抬起了不可思議的雙眸,「想找出他背後之人的方法有太多,就非搭上自己,你知道現在外頭都怎麼傳的。」

  「怎麼傳?」

  「外頭都說,你段二爺被一個傻子迷得暈頭轉向!」

  段雲瑞聞言淡笑,替肖望笙斟了茶,

  「那就讓他身後的人以為我被徹底迷住了,這不正好。」

  「所以你就為這個推辭生意場上的應酬,日日早歸。還藉口林知許挑食,辭了在棠園做了二十年的廚娘。」肖望笙嚴肅,「這不是我認識的段雲瑞。」

  對,肖望笙認識的段雲瑞,即使打算將計就計,也不會有這樣的耐心陪著這樣一個人斡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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