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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知許接過來,沒吭聲,低著頭認認真真地吃起來。

  他旁邊就是掛在攤子上的,已經鏽跡班班的煤油燈,火苗兢兢業業地亮著,卻被蒙塵的劣質玻璃罩阻隔,只能透出一些朦朧昏暗的光線。

  光照在了林知許的手上,也照在了那捲成錐桶的報紙上,他轉動著紙筒,似乎是想挑一顆最美味的,可手中的不止是豆子,報紙上的一行標題也同樣入了眼帘。

  [英華輪埠公司昨日……]

  後面的卷進去了,林知許看不見,可這幾個字卻瞬間將他從胡思亂想中拉回,讓他記起了自己是誰,該做的是什麼。

  原來剛才在司令府,段雲瑞與袁定波所交談的,自己沒猜出的那個詞,是輪埠。

  南橋,輪埠。

  難道他不在榕城的那段時間,當真是去做與航運有關的事,那他又為什麼捨近求遠,要去南橋開闢碼頭航線。

  林知許不動聲色,撿出一顆豆子,微笑著塞進了嘴裡,狀似無意地張望,就還是那個心無城府的小傻子。

  隔著條繁忙的街道,白靜秋提著一個網兜,裡頭裝了三個白淨的梨子,就站在一個賣笤帚簸箕的攤子邊上,藏在高高的貨物後頭,望著兩個人湊在一起挑挑揀揀地吃著粗製的吃食,喝著低劣的茶水,神色複雜。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這樣衝動地追了出來,跟了快百米,現下這樣躲在這兒偷窺了半天,也不敢上前露個面。

  白靜秋此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一條浸滿水的毛巾,也不顧他疼不疼,被死命地擰著,把最後一滴水也要榨乾。

  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段雲瑞是他傾心了一年多的人,滿心都以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那個,就連現下也不過是他氣運差,班主要賣他的時候,段雲瑞陰差陽錯不在榕城。

  可那個傻子又憑什麼能得到他這般特殊的看待,自己又憑什麼不行。

  耳邊的叫賣聲一直沒有停歇,震得白靜秋耳朵有些嗡嗡,他卻一直沒挪動,攥著網兜的手被勒得愈發的緊,手指肚都紅紅白白的。

  身邊的攤主白了他一眼,應是嫌棄他站久了還不買東西,又專衝著他的方向用力吆喝了兩聲。

  白靜秋一震,驀地醒了,心頭空落落地跳了幾下,有些慌。

  自己早已下了決心好好跟著三少爺,如今做出這種舉動已是不該,又怎能心存妄想。

  只是這麼一想,白靜秋就覺得心頭那把枷鎖「咔噠」一聲開了,氣血從那兒飛速地遊走著,奔進四肢百骸,彈指間似是通了。

  白靜秋搖頭輕笑,轉過身正欲走,身後卻有幾人在低聲嘀咕起來。

  「個子小,穿藍衫子的那個我看了半天,好像不太靈光。」

  「腦子不靈光,勁兒可不小,我腳都被他踩腫了。」

  「又漂亮又夠勁兒,肯定能賣個好價。」

  「盯緊了,他旁邊那個看起來不好惹,看什麼時候落單……」

  聲音逐漸低下去,不懷好意的笑隱藏在聳動的肩膀里。

  白靜秋的足尖微滯了一瞬,然後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逕自朝家的方向走去。

  這是一幫匿藏在十里舖的地痞流氓,偷搶拐帶什麼都做,林知許這種臉生又泛著天真的漂亮男孩,是他們眼中勢在必得的高貨。

  但他身邊跟著的可是段雲瑞,一個眼神都能把他們挫骨揚灰的主兒,自己也不必閒操這份心。

  而那頭的林知許也沒想到那伙兒人依舊不死心,茶喝夠了就站起來要走,一轉頭才發現身後是一家舊貨店。

  雖舊,卻乾淨。

  尤其是那櫥窗上的玻璃,透得跟沒有東西似的,將裡頭的東西送到眼前,送進林知許的眼裡。

  眼裡的目光凝聚著,在那品目紛雜的舊貨里,獨看到了一塊躺在紅絲絨上的銀懷表。

  他忍不住向前,手像是不受控制地伸出,直到碰到冰涼的玻璃窗後輕微的一顫,然後小心地將指尖貼了上去。

  這應是一塊有些年頭的懷表,店主雖擦亮了,可銀殼子上的雕花縫隙里已發黑,就連懸掛的銀鏈子也沒了光澤,泛著烏。

  段雲瑞付了茶錢,轉過身見林知許趴在櫥窗上,剛要喚他,卻也瞧見了那塊懷表,怔在了原地。

  這塊表的確是有些年頭了,自己也曾有一塊,但在十年前那個風雨欲來的下午,他送了人。

  送的是那個向自己苦苦求救,被惡人拐帶了的小男孩。

  只是那時到底自己也太弱小,慌不擇路地帶著他跑進了一個黝黯幽長,沒有出口的長巷。

  「你拿著這個。」他已經聽到了汽車轟鳴和戛然的剎車聲,「這是我身上最貴重的東西,所以你信我,我今天晚上去歡悅客棧救你!」

  「哥哥,我怕!」

  「別怕,別反抗他們,我會找你,一定會的!」

  「嗯……」男孩顫著聲音,死死地將懷表抓在手裡,就好像抓著的是一棵救命的稻草,「我聽話。」

  「你叫什麼名字……」

  太慌張了,竟忘了問。

  「阿……阿棠。」男孩似乎是怕他認錯人,忙又說道,「是海棠花的棠。」

  「我叫……」

  紛沓的腳步聲如同惡鬼襲來,他什麼都沒來得及說。

  高亢的叫賣聲讓段雲瑞晃過神,他看著仍專注地看著那個懷表的林知許,目光掃過他耳後那顆硃砂痣,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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