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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嶠手上用足了力氣,將人牢牢地按在那椅子上,稍微欣賞了一會兒商相這副難得的模樣之後,才慢悠悠地開口:「朕與先生既然是至交好友,何必去遵這些尊卑?何況此處只有你我二人,先生怕什麼?」

  商琅嘗試著掙扎了一會兒,也沒能離開座椅半步,最後只能放棄掙扎,無奈地又喊了他一聲:「陛下。」

  「哎,」顧嶠笑盈盈地應了,終於將人的肩膀鬆開,瞧著人「噌」地一下彈起來,笑得更歡,「這麼多年,先生還未曾適應嗎?」

  哪裡有他適應的機會。

  商琅站在那裡,呼吸漸漸地穩下來,臉上的緋紅也散下去,卻僵立著沒有開口。

  顧嶠雖然說性子張揚,但是在他面前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過什麼失禮的情況。

  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來湊近他,貼到他身邊來,卻不曾有半分僭越,或許是怕他會生氣。

  兩個人或許在日漸親近,但中間一直都隔著一道溝壑,無人主動地邁過去。

  一直到四年前顧嶠登基之後。

  登基之後的少年明顯要大膽不少,也可能是在這樣緊張的環境之下只敢親信他,所以在放鬆的時候也就會不自覺地靠近,無意識地做過許多在旁人看起來絕對算得上是荒謬的事情。

  顧嶠直白做過的,就是明目張胆地偏寵商琅,將人高架與朝堂之上。

  小皇帝遠沒有曾經好懂。

  登基之後,顧嶠的情緒內斂了許多,像是白紙被蒙上了一層灰暗的紗,就連商琅有時候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就連顧嶠會封他為相這件事,商琅都沒有想到。

  大桓王朝存續數百年,廢相之事早已有之,在這之後也不曾有哪一任帝王再選擇把丞相這個位置給復回來分他的權,一直都是直轄著六部,分權而治。

  顧嶠一年前做出這樣的決定,簡直驚世駭俗。

  百官當中多出來了一個能與帝王抗衡的角色,其中最不滿意地自然就是六部的尚書。

  誰願意自己從一人之下變成兩人之下?

  拋開忠心不去談,朝中也不會有幾個人願意看見商琅成為這個把握大權的丞相。

  恰好那個時候,百官和世家已經被顧嶠給清洗過一次,朝中局勢遠沒有曾經那般惡劣,餘下的,商琅想著,若是沒有他,成長起來的皇帝也能處理得很好。

  所以,商琅自然而然地會想到狡兔死走狗烹。

  他像是一個自由的囚徒,每天都在等著帝王的鍘刀落下。

  但是一直都沒有。

  已經過去了一年,都不曾有過。

  顧嶠反倒是對他更加維護了。

  哪怕將他給懸在了朝臣之上君王之下這樣不尷不尬的位置,顧嶠也不曾顯露出半分對於他的警惕。

  就好像,給了他這樣的一個執掌生殺的位置,當真只是因為想要將這無上權柄交給他。

  讓他,受之有愧。

  不過顧嶠雖然不曾對他有過什麼威懾,試探卻增加了許多。

  有意無意的。

  譬如現在。

  從那一句「至交」說出來之後,商琅就知道,自己今日是註定要被皇帝陛下給牽著鼻子走了。

  他無法反駁,除非將自己心中那些不臣之思給明明白白地說出來,才能真正地打破這樣被動的處境。

  不過那樣大逆不道的話若是說出來,只會是從一片泥潭進入到下一處去。

  倒不如由著顧嶠這般拿他尋樂子。

  若是人真的知道他心裡的那些想法,怕是會被直接嚇跑,好一點讓他「告老還鄉」,差一點——說不定會讓他親手將那些大逆不道的證據給奉上來。

  不敬君主,便足以讓他被千刀萬剮。

  加上如今他權勢滔天,顧嶠只要有意對他下手,朝中恐怕尋不出半分反對的聲音來。

  這個王朝在少年帝王的治理下已經慢慢地聚沙成塔,可惜是苦了他。

  商琅站在那,垂著眼,目光卻是落在帝王垂在一旁的手上。

  他真想去當一個權臣佞臣,大可以在人未曾成長起來的時候,在那清瘦的腕子上掛上鎖鏈,扣在金籠里,讓人成為一個毫無自由可言的玩寵。

  但他沒有那樣做,沒有折了少年未豐的羽翼,反而推著他,讓他徹底成長起來,甚至是縱著人反過來朝他亮爪子。

  於是搖尾乞憐地就變成了他自己。

  指甲在掌心越陷越深,最後因為怕帝王察覺到血腥味而停下,商琅終於開口:「臣只是,受寵若驚。」

  「先生受寵若驚的次數也未免太多,」靠坐在檀木椅子上的少年並不知道方才那一會兒丞相大人的心緒百轉,指尖輕輕地叩了一下椅邊,笑著調侃他,「看樣子,還需要更多的時候來習慣。」

  第24章 玉質溫潤

  帝王這話說得實屬輕浮。

  還要如何適應?自由出入宮門,宿於帝王寢宮,乃至現下他都直接坐到了帝王御書房的椅子上面。

  下一步是龍椅,還是——龍榻?

  商琅暗地裡又掐了自己一下,將這些痴心妄想給壓下去,這才開口道:「陛下不必如此。」

  朕偏不。

  顧嶠心裡想著,嘴上卻只是說:「先生不必為此憂心,朕自有分寸。」

  至於這個分寸是指著不讓商琅大逆不道的上龍椅還是不會明目張胆地把人拐上龍榻,就是他說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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