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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嶠越想,覺得自己耳根方才消下去的熱意又漫了上來,不敢再談,撩開了轎輦上的帘子,想靠著風將那些熱意給消下去。

  不曾想在他撩動那帘子的一瞬間,另一角就被商琅給牢牢地拽住了,動也動不得。

  顧嶠詫異地轉過頭來瞧他,恍然意識到兩個人的姿勢——實在是隔得太近了。

  因為要來跟顧嶠拽帘子,商琅就正坐在人的身後,只要顧嶠稍微往後一仰,就能倒在他的懷裡。

  藥香與沉香混合的味道沖得他迷糊,以至於忘了開口問他為何,只睜著一雙疑惑的眼。

  丞相大人半藏在官服領子下面的喉結似乎滾動了一下,鬆了手,稍稍撤開些許,這才開口與人解釋:「陛下方才受了熱,外面風涼,小心染上風寒。」

  顧嶠沒直接應他的話。

  方才香氣縈繞的感覺還留存著,只不過是隨著人的後退,變得渺遠許多,被一股湧進來的涼風給吹散了些許。

  「先生有心。」他過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

  第23章 不臣之心

  之後顧嶠沒再說話,商琅也沒再多問,兩個人一路沉默到下了轎輦,迎著百官的目光一齊進了殿。

  商琅仍是自覺地落後了顧嶠半步,在人前顧嶠也沒有去跟人糾結這半步,目不斜視地走到了主位上面。

  商琅垂拱立於文官之首。

  今日朝上同顧嶠說的無異,的確是沒有什麼必要商琅前來處理的事情,平靜地過了一場朝會,顧嶠早早地揮手讓人退朝,轉過頭來就同商琅說:「不若朕直接同禮部說了傅翎回來的消息。」

  少年帝王語氣中帶著興奮,躍躍欲試,顯然是對欺負友人這件事情十分感興趣。

  自從登基以來,顧嶠身上的那種屬於少年人的張揚肆意就收斂了不少,變得沉穩持重,就連衣裳也從先前明亮的紅變成了藏青紺紫,失了色彩。

  可是那樣的明媚,此刻又在提到友人的人時候展現了出來。

  商琅的手藏在袖子裡,攥緊了,在掌心刻下一道深痕,生疼。他開口,聲音無奈,像是面對家中嬌慣許久打不得罵不得的調皮小輩:「傅小侯爺千里奔波辛苦,此時朝中又無要事,陛下便讓人歇上一陣子吧。」

  顧嶠詫異地瞧著他,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悶悶地應了一聲,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抬眼看向他:「丞相可是不願見到傅翎?」

  聽到這話,商琅猛然抬頭看向他,瞳孔擴圓了,近乎震愕,看得顧嶠莫名心虛了一下——分明他也不曾做什麼。

  「臣……」不知道是不是顧嶠的錯覺——一定是錯覺——商相開口的時候竟然哽咽一瞬,「是臣僭越。」

  明明說的話這般清正。

  顧嶠暗中自嘲,嘲自己想得太多。

  卻也難得見到丞相大人這般無措的模樣,就像一個被屠夫驀然擇中的綿羊,毫無反抗的能力,只能瞪著那一雙濕漉漉的眼引頸受戮。

  可,明明不是如此。

  商琅不是綿羊。

  那雙眼在短暫的瞪圓之後也很快恢復如常,只靜靜地瞧著他,仍舊是他所熟悉的那一汪秋水,無波無瀾。

  一定是昨夜的夢境。

  那場夢太過於靡麗也太過於清晰了,以至於到了現在顧嶠都還有些走不出來。

  什麼時候能在清醒的時候看到丞相大人那含情帶欲的模樣,他說不定會直接為了人當一個芙蓉帳暖的昏君。

  「先生在朕面前,不必如此小心,」兩人走入御書房,顧嶠彎了眉眼朝他一笑,還是那麼一副天真無害對商琅信任非常的樣子,「朕與先生認識這麼多年,早已不是尋常君臣,先生何必在朕面前戰戰兢兢?」

  商琅方才一直恭順地垂著眼,一直聽到這句話才再次抬眸。

  顧嶠以為他又會說出什麼「君臣有別,陛下自重」的話來,卻沒想到丞相大人的關注點竟然會是——「那在陛下眼中,臣與陛下究竟是怎樣的關係?」

  他磕巴了一下。

  真要說實話,他希望與商琅成為……夫夫?

  只不過這樣的話他到底沒敢說出口來,顧嶠在「至交」和「親長」之間猶豫了一會兒,選擇了前者:「朕與先生,不若說是至交好友。」

  「至交?」商琅重複了一遍,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眉眼似乎柔和些許,含著一股淺淡的笑意,「如此,臣當謝陛下厚愛。」

  「既為至交,先生何必再與朕如此客氣?」御書房中候著的下人都被顧嶠給遣散了,隨後就理直氣壯地拽著人的手,坐到了桌旁。

  桌子上無一日不堆滿奏摺,雖然說顧嶠煩於此事,但如此能讓商琅陪著他,便足以苦中作樂。

  往日到了御書房,商琅除了留在此處相伴,就是在做自己的事情了,只偶爾顧嶠拿不定注意的時候會從奏摺中抬起頭來與他交談幾句。再或者就是搬出棋盤來與人對弈了。

  今日顧嶠卻想借著這「至交」之名來做點別的事情。

  於是他直接將人按在了桌前——他平日坐著的那個位置上。顧嶠自己則是隨手在旁邊拉了一把椅子過來。

  兩者自然是不同的,帝王的座椅上鋪著綢緞軟墊,瞧著便華貴,與那普普通通的檀木椅子大相逕庭。

  商琅簡直坐立難安。

  「陛下!」丞相大人急急地喊了一聲,溫和淡漠的臉上也終於多了旁的色彩,變得焦急,泛上了紅,「君臣有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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