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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她再晚一點,就能遇到來咸福宮的皇帝。
「皇上要是來早點兒,還能遇到紀貴人。」雲皎被免禮後,隨口道。
「她有話要跟朕說?」
「那倒沒有,就是打個招呼。」
謝知行聽得莞爾,聖顏豈是隨意可見的,見了就為打個招呼,說得太隨意!
「紀貴人的簫吹得悅耳,皇上聽不到可惜了。」
地上鋪了層薄雪,靴子碾上去沙沙作響,謝知行眉頭皺起來:「你宮裡的人掃雪不勤快。」
「剛掃過,現在下著雪呢,皇上別太嚴厲了。」
謝知行哼了聲:「等下摔在地上你別嗷嗷哭。」
她就仗著自己能回溯時光,在這種小事上不當心。
雲皎嘀嘀咕咕:「臣妾之前又沒摔過。」
謝知行張口就想說兩人第一次見面,她分明就摔得往前滾了兩圈,就這身手,隨便往磚上抹點油,她就得摔個七葷八素的。話到嘴邊,想起來那段過往被她抹掉了,不由有點惋惜。
不過,她顯然不是說謊的高手,說這話時臉上寫滿了心虛,微微撅著嘴唇,隨時準備賴帳。君無戲言,可能戲言都全被她說乾淨了。
「皇上笑什麼呢?」
他薄唇揚起來時,模樣格外的俊,笑意比月華清亮。
旁邊有太監打著黃羅傘,雪未能落到他頭上,他站在那片君權的庇佑下,低頭去看她:「想你要是摔倒一定很可愛。」
雲皎:……?
群眾里出現了壞人!
雲皎哼哼,不作聲。
「你不服氣?」
「君要臣服,臣不得不服吶。」她拖長了尾音,顯然是不服的。
謝知行讓她有話就說,免她殺頭之罪。
「臣妾想說,臣妾摔倒有什麼好看的,皇上摔了那才叫好看呢,說不定民間還能出一道叫龍打滾的名菜,流傳千古,力壓驢打滾。」
她想說得正經,奈何嘴角殘留了上揚的弧度。
不料他沒生氣,卻露出了點好奇的神色:「驢打滾是何物?」
「皇上沒吃過麼?京城賣的可多了,拿黃米拈面蒸熟,裡面裹著紅糖水餡,在豆面里一滾,撒上黃豆粉,瞧著跟郊外野驢撒歡打滾時揚起的黃沙似的,所以老百姓管它叫驢打滾。」
謝知行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住在一環里的那種,本地得不能再本地了,偏偏一面宮牆將他隔絕了開來,御貢的食品要有來頭,要雅致,這種上不得台面的街頭小吃,除非皇帝發話要尋來,否則膳房不會主動獻上。
當他說他沒吃過時,雲皎斜瞥他一眼:「皇上還是王爺時,也不逛街?多不親民吶。」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他的人生里沒有回頭路,要對萬民負責。
謝知行頓了頓:「不過,你想朕嘗嘗,朕願意。」
雲皎把自己族譜的名字都想了一遍,才把那句「愛吃吃不吃滾」咽回肚子裡。
皇帝是講究人兒,她得遷就著他點。
雲皎:「得,下回臣妾給你做。」
「做了送過去乾坤宮,」謝知行佯裝不經意地提起:「你不知道別人都給朕送點心湯水來?」
「那臣妾還是不送了,怕您吃不完。」
謝知行一噎:「別人送的朕都不愛吃。」
雲皎安慰他:「皇上您別難過,揣測您的喜好不合規矩,下回不如你讓她們送銀兩來,你想吃什麼,就用她們的銀子去膳房點,就算她們的心意。」
堂堂天子被她說得像要人代付外賣的賽博乞丐。
謝知行氣結:「朕缺的不是吃食,是那份心意。」
跟雲皎說話,不把話挑明了,她能將人帶到水溝里去,或者天馬行空的飛翔。謝知行說著氣,其實心裡很喜歡這點,她有深宮所缺少的自在瀟灑,是他的反義詞,宮牆沒有掐滅她這份可貴的氣質,聽她說話,他就覺得快樂:「朕就想要你惦記朕,想想朕會不會餓,有沒有吃好睡好……不要提別人了,這兒沒有別人。」
雲皎被他握住手,有點懵:「皇上,您的太監跟臣妾的宮女都在呢,怎麼就沒有別人了。」
周圍的宮人悚然一驚!
熙嬪娘娘大可不必在這時候把他們當人!
「那你想想朕,你心疼心疼朕。」
謝知行把臉埋在她的肩膀上,他是真的累啊,皇后都不讓他省心。建章宮的事兒他也知道了,要說皇后不愛金銀財寶不要宮權只愛他嗎?也不是,她是既有財富,又手握宮權,接著還想他的寵愛。
坐在龍椅上的人都不敢這麼貪心。
「皇上煩惱什麼,讓臣妾聽聽,臣妾為你分憂。」
他聽了甚是寬慰,起碼她還知道給自己分憂。
謝知行摸摸她的腦袋:「你今天在建章宮受欺負了?跟朕說。」
早朝上有一段時辰被回溯,料想就是在建章宮出事了。
雲皎挨著櫃邊搖搖頭:「沒呢!」
謝知行想,雲皎笨是笨了點,她知道不拿事來打擾他。
能讓她回溯時光的……
淑妃最近對雲皎連連示好,除了她,就只剩下皇后有身份拿捏她了!
凌空一道黑鍋扣到了皇后頭上,要怪只能怪往日不會做人。
「放心,」
謝知行攏住她的肩,語調沉沉地承諾:「朕不會讓你白白被人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