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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雲皎將餅子餵過來的時候,他還是傾身上前,咬了一口。
嫩而不膻的羊肉湯和粗礪的餅面在頃刻間激活了深宵里的味蕾,它誠然是很美味的,可惜他天生就不是活在美食文里的人,他只品出了羊肉泡餅就該是這個味道,再無其他。
「好吃吧?」
雲皎笑嘻嘻地看著他,小臉上寫滿了幸福。
她的幸福好簡單。
「過得去。」
「皇上真的很嚴格喔。」
雲皎吃得有點慢,看著加班的皇帝下飯。
謝知行一抬眼,就看見她吃完餅子舔了舔手手,心中不由嘆息,怎麼有人這樣吃飯的!
「還不快幫你主子擦嘴。」他說。
雪芽這才大著膽子上前用帕子幫她擦去嘴角的碎屑。
吃飽喝足,她讓宮女伺候著自己刷牙,漱完口往遞來的杯子裡吐掉,美美合眼。不一會兒,她的呼吸變得穩定綿長,可見已落入夢鄉。
過了幾秒,謝知行聽見她仿佛在說夢話。
「……春卷……」
謝知行語塞。
她在他身邊,竟還惦記著沒吃到的雞絲春卷!
懷著一種微妙的怨憤情懷,謝知行奮筆疾書,戰到天明。
……
「小主,醒醒,小主……」
雲皎聞聲睜開眼時,看到和平時不一樣的天花板,清醒得特別快:「我在哪裡?」
「娘娘睡得迷糊了,這裡是乾坤宮呢,皇上上早朝去了,特意叮囑奴婢不要吵醒您,別耽誤了請安就好。」
「我想起來了。」
雲皎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
皇上這人還是冷靜,讓她多睡一會,但沒讓她可以不去請安。
「奴婢也想讓娘娘多睡會,但再睡下去就很趕了。」
「不打緊,洗漱更衣吧。」
在雪芽貢眉和御前宮女的伺候下,雲皎飛戴整齊,坐上步輦前往建章宮。
她自覺很守規矩,在六宮看來,卻是盛寵在身。
就連皇后,都不曾在乾坤宮過夜呢。
皇帝徹夜挑燈看摺子都要帶著她,這是何等寵愛?
……
這兩天雪下得不大,卻沒停過。
為了保證主子們的出行安全,掃雪的宮人行輪崗制,幾乎每一刻鐘都能見到有人在清掃青磚上的雪。可是這也無法做到時刻保持乾爽,地上路滑,人們自覺地放慢腳步,也給了碰面起衝突的機會。
許貴人正和宮女說著話,突然被喚了一聲:「喂,前面那誰!」
顯然,許貴人沒把自己代入進那誰。
她再往前走了兩步,手臂就被拽著了。
「喂,我們娘娘叫你呢,你怎麼裝作聽不見?」
許貴人腳步蹌踉,回首見到坐在步輦上的蘭嬪,拉她的是蘭嬪從草原上帶進宮的大宮女,力氣比普通宮女大上一倍,地上又滑,差點將她拽得摔倒。
「有話好好說,我們小主好歹是貴人,上手就拽算什麼?」
許貴人的宮女朵兒嚇了一跳,看見主子差點在磚路上摔倒,不由後怕道。
「貴人,」蘭嬪的宮女上下打量她:「蘭嬪娘娘叫她她聽不到,我就只好提醒一下了。說到底,還不是她不敬在先?」
「朵兒不必爭辯。」
許貴人開口阻止了宮女後,屈膝行禮:「嬪妾給蘭嬪娘娘請安。」
步輦一路移駕到她面前。
許貴人感覺到,蘭嬪的視線落到她的頭頂:「見到本宮不來行禮,許貴人的規矩學得欠佳。」
蘭嬪自小學習燕赤話,但始終周圍人講的是不一樣的語言,在措辭上難免有使人發笑的地方。
話都沒學順溜,就開始一口一個本宮了,可見之前不願侍寢,無心聖寵地位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其實融入得比誰都快呢。
「是嬪妾沒見到娘娘,並非有意不敬,還望娘娘恕罪。」
許貴人有點想笑。
只是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並非有意?本宮看你就是存心的。」
蘭嬪怒道。
她姣好的面容隱隱扭曲著,乍看過去甚是可怖。
「蘭嬪娘娘誤會了,嬪妾對您絕無不敬之意,只是快到給皇后娘娘請安的時辰了,嬪妾走得急了些,地又滑,太專注看路沒注意到您的步輦在後面,望娘娘體諒一二。」
作為宮中老油子,許貴人一聽就知道蘭嬪心情不好,找人發泄怒火來的。
好漢不吃眼前虧,她一邊認錯,一邊暗示對方該見好就收了。
都是要去給皇后請安的人,裝什麼呢!
後宮日子過得憋悶,找身份地位不如自己的人來出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兒,許貴人習慣了,認命認了一半——她依附魏嬪而生,忍受她的刻薄話語,不時捧臭腳,不就為了少吃些苦,有事魏嬪能保她。
蘭嬪要尋自己的晦氣,算不得大事。
自己認個慫服個軟讓對方舒暢,事兒就過去了。
可蘭嬪不是宮裡的老人,她不懂見好就收的潛規則,她們草原上的「帳蓬斗」,是窮追猛打,是得勢不饒人。她冷笑:「你如果是真心敬著本宮的,就跪下來給本宮道歉,本宮再考慮要不要原諒你。」
如果不是還要去請安,蘭嬪的耳光已經落在許貴人的臉上了。
朵兒暗暗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