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葬禮
今天正是戚景明的葬禮。
烏雲壓在頭頂，空氣中滿是潮濕，整個世界都是灰濛濛的一片，低飛的鳥，朦朧的霧，一切的一切都格外壓抑，似乎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俞哲穿戴整齊，努力深呼吸調整狀態，但無論如何都無法緩解永無止境的心慌。
要是放在以往，如此不祥的預兆，他肯定不會貿然採取任何行動，可今天已是箭在弦上，他沒有退路。
按照陳子榮的計劃，他並不需要參與行動，只做好後勤工作，隨時準備接應而已。
不過，他怎麼可能聽對方的話，一早就整理好最後的行李，準備直接開車道戚家別墅附近，想辦法混入其中，借著警方抓捕時的混亂，把時暮落帶走。
他也提前和李默告了別，雖然認識的時間不久，但是幫了他不少忙，多多少少通知多方一聲，以後便再無交集。
臨出門前，他又最後看了看這間房子，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心裡默默感慨了十幾秒，他最終帶著決絕，
關門而去。
一路上路況出奇的好，但不知是不是天氣的原因，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即使打開窗戶也無濟於事。
天邊偶爾傳來陣陣雷聲，一聲比一聲要更近一些，不一會下便起了濛濛細雨，但天色依然陰沉，沒有要好轉的意思，恐怕這雨還會下的更大。
終於他到達戚家別墅的附近，卻發現情況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每隔七八百米，就會有一組眼線蹲守，而他們的位置連起來，正正好好是個包圍圈，將別墅圍了個嚴嚴實實。
這些人他一個都沒見過，但每個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質，都與他自己身上的截然不同，這些人大概就是警方派來的，而那氣質名為正氣。
他稍微安心了一些，看來狄明磊確實遵守了承諾，在今天實施抓，不僅給他的計劃增加了保障，也算是對得起時暮落頂著風險所獲得的成果。
雖然他算是和狄明磊有一定關係，但是他還是選擇下車去找了個包圍圈盲區，小心翼翼的溜進去，免得不必要的麻煩。
再往裡走，他發現他還是把一切想的有點簡單，就在警方包圍圈再往裡走五百米左右，又看到了零零星星眼線。
這些人他認識，全都是蘭溪灣陳子榮的人，他不由得覺得好笑，這算是出師未捷嗎？恐怕他們根本就沒意識到，包圍戚家的同時，他們也被包圍了。
依然閃閃躲躲，他輕而易舉的，便穿過了這層包圍，不得不說蘭溪灣這群人根本比不上警方的人，不管是從哪個方面。
繼續往裡走，才終於看到了戚家別墅的正門，但這裡周圍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戚家人，這群人與外層的兩層都不一樣，各個面露凶光，感覺隨時做好了作戰的準備。
俞哲有些擔心，這麼多人，恐怕到時候想帶時暮落出來都是難事，他們的車停在別墅外將近一千米處，就算是快步走，也要五六分鐘，如果跑的話……他怕時暮落的體力會支撐不住。
他希望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反正要真的打起來，他們兩個跑出去，也不會引起太多注意，總之現在想太多也沒用，都要到時候照情況而定。
他暫時沒辦法進到別墅里，戚賢偉的防守太過嚴密，只能再稍微等一等，看看能不能有機會。
時間倒回到四小時之前。
時暮落一身黑裙，有條不紊的籌備著戚景明的葬禮，儼然成為了整個別墅的主人。
至於戚賢偉，此時正有氣無力的坐在沙發上，空洞的眼神盡顯呆滯，面前擺著一張戚景明的黑白照片，透明鏡框布滿指紋，不知道被放在手裡摩擦了多少遍。
他看起來似乎憔悴了許多，平時一直打理整齊的頭髮此時已是凌亂不堪，膚色暗淡，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了不少皺紋，一下子看起來老了十歲，而他平時，總會打理的考究的西裝，此時因為體重的驟然減輕，而不再合身，堆在一起，變得皺皺巴巴。
「戚先生，靈堂已經布置好了，其他的事項也已經安排完畢，就等客人了。」
時暮落表面上露出一絲悲傷的神色，微微俯身，在戚賢偉面前說道。
對方愣了半晌才反映過來，聲音有些嘶啞，張了張嘴 ，只能聽見一聲微弱的「：知道了，辛苦你了，你先去迎接客人吧，我馬上就過去。」
「是，請您節哀。」
時暮落轉身瞬間，嘴角已經浮現起一絲冷笑。
看來擊垮戚賢偉，比她想像的還要簡單，這才是她所想要的復仇，簡簡單單的殺掉一個人有什麼意思，既然要做，就讓對方感受一下她所感受過的痛苦。
而最嘲諷的是，對方似乎因為打擊太大，整個人都傻掉了，根本想不到她才是那個背後真正的兇手，甚至還把她當成最後的救命稻草，將戚家的事交給她來打理。
當然，對方的心情她也能理解。
畢竟戚景明是獨子，戚賢偉望子成龍，希望戚家能有一個好的接班人，可惜用力過猛，落得個老來喪子的慘劇，對於對方這樣一個已經年過半百的人，在努力也享受不了幾年，一心只想為後代打下基業。
現在看來真是一切都白費了，心裡自然崩潰。
不過，僅僅這樣還不足夠。
如果俞哲那邊順利的話，今天警方大概就會將戚家連根拔起，戚賢偉先是親眼看見兒子在眼前死掉，再是眼睜睜看著他打拼了大半輩子的家業毀於一旦，想想她就覺得幸災樂禍。
這對方活著……可是比死了都要難受。
時暮落以戚家養女的身份參加葬禮，守在靈堂邊，迎接每一個來弔唁的賓客，她始終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對沒人投來的怪異目光視而不見，今天過後，不定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呢。
賓客到了將近一半，戚賢偉這才姍姍來遲，看樣子是稍微整理了一下自身的形象，雖然看起來是沒有之前那麼頹廢了，但是實際上，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喪」，讓所有人都能一眼看穿，甚至不由得感慨一句，戚家這回是真的要沒落了。
只可惜，時暮落最想見到的那位賓客，到現在都沒有出現。
整個葬禮由她一手操辦，原本按照道理來說，她才不會在復仇成功之後，還假惺惺給仇人做這麼多事，可惜對於她來說，復仇之後如何才能全身而退，才是要首先考慮的。
俞哲那邊她自然放心，但她不能完全信任警方的勢力，這群人或許會答應俞哲不去阻攔他們逃跑，但她敢打賭對方一定會出爾反爾，不然她就把名字倒著寫。
所以她必須再創造更多條件，來保證最後能順利離開。
既然之前俞哲傳遞給她要利用程雲梟的信息，那她就在這裡做文章，用自己的口吻給程雲梟寫了一封請柬。
雖然她想，就算不這樣做對方也是會來的，畢竟程家戚家對立這麼多年，就在不久前，程家還差點因為戚家而就此覆滅，如今突然峰迴路轉，她程雲梟怎麼也會來看個笑話。
而她的行為其實就是想要激一激對方的傲氣，情緒更加飽滿，才能更好的完成這場演出。
門外的天色有些陰暗，不知道一會會不會下雨，她本就討厭這樣的天氣，尤其是在今天，感覺格外不吉利。
她不知道現在戚家別墅外到底是一副怎樣的景象，只是祈禱今天一切順利。
又迎接了幾位客人，突然一抹身影吸引到了時暮落的注意。
純黑禮服，酒紅捲髮。
真是個，她再熟悉不過的人了。
她注意到旁邊戚賢偉低落的神色突然變得凌厲起來，惡狠狠的盯著程雲梟，仿佛要把對方撕碎一般，她只好在心中偷笑著，默默往後退了兩步，以免被這兩人的戰爭所波及。
「戚叔叔，請您節哀啊，既然意外已經發生了，咱們還是要往前看的。」
程雲梟嘴角微微勾起，說是安慰，實際上完全就是在嘲諷，戚賢偉當然聽的出來，眼睛已經布滿了紅血絲，似乎把一切發生的悲劇都怪罪給面前的這個女人。
「你不用來我這冷嘲熱諷的！戚景明死了，你就來看我的笑話？」他咬牙切齒，全然不顧自己的風度，「要不是因為你，一切怎麼可能變成這樣！」
時暮落雖然並不支持程雲梟，但是同樣不能理解戚賢偉怎麼有臉怪其他人，一切的原罪，還不是他自己太貪。
一個人的貪婪，造成了幾十人的悲劇，而最後反而是把自己搭了進去，倒是給整個故事增加了些許喜劇色彩。
「戚叔叔，您和我父親針鋒相對了十幾年，原本我和戚景明也會如此發展，可他現在不幸發生了意外，我想這份恩怨也是時候了結了。」程雲梟一改剛剛的態度，反而有和戚賢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甚至主動將手伸到對方的面前，等待回應。
回想上一次兩人的對峙，戚賢偉完全站了上風，而如今風水輪流轉，反而是程雲梟得到先機。
時暮落估計這女人絕對不是單純「求和」，畢竟今天來參加葬禮的，不乏一些位高權重之人，對外表現出自己的氣度，有利於程雲梟挽回早就跌入谷底的形象。
「收起你的假慈悲吧！」戚賢偉啪的甩開了程雲梟的手罵道，「我告訴你，既然戚家後繼無人，你們程家也別想好過！」
隨著戚賢偉的一聲令下，之前守在門外的那些戚家手下一齊湧入靈堂，把程雲梟團團圍住。
氣氛變得緊張起來，然而時暮落的心思並不在此，隔著幾層人群，她終於看到了那個，讓她朝思暮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