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倒計時
看著桌上的菜盤早已空了多時，窗外也已近黃昏，對方卻似乎還在滔滔不絕，他有一搭無一搭的回應著，心裡吐槽怎麼會有這麼話癆的人，而思緒集中到如何完成任務上。
現在街上集中的都是下班的人，這時候動手還是有些太過引人注目了，不如再拖一會等天色完全黑下來再說。
「時間也不早了，咱們也別再這裡打擾人家老闆了。」
許彥話題結束的猝不及防，或許也是因為俞哲走神太久，沒注意到話題到了尾聲。
這可不行，必須想辦法繼續和對方呆在一起，直到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只不過如果強行繼續現在的話題，容易引起對方的懷疑，還是先出去再想辦法吧。
兩人走出餐廳，許彥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眼看就要進行到「告別」這一步了，俞哲決定主動出擊。
「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俞哲表現的有些難為情，吞吞吐吐沒有切入正題，「能不能……拜託你一件市？」
「你儘管說，我一定幫你做到！」許彥拍拍胸脯，也不管俞哲到底要說什麼，直接答應下來。
「我剛來L市，還沒來的及訂酒店，要是方便的話……」俞哲留了後半句話沒說，想看看對方的意思，如果對方直接說可以現在他家住一晚上，那事情可就好辦了，可如果對方表示可以幫忙訂酒店，那就還需要在想其他理由。
「我當什麼事呢，你別擔心了，只要你不嫌棄，今晚就住到我家去！」許彥回答的乾脆，身上那一股子熱情一直不減，不過也不知道他本身就是這樣的性格，還是說借著酒勁才變成這樣的。
「這……會不會太麻煩你了。」俞哲簡短的客套了一番，許彥這樣毫無防備真的有些讓他哭笑不得，兩人當年的感情本就沒那麼深，再加上好幾十年不見，對方竟然這麼放心把他帶到家裡。
只是，還沒弄清楚對方為什麼會被程家人追殺，讓他總是隱隱覺得，這熱情的背後隱藏著無限的隱患。
「當然不，我平時一個人也無聊，你要是來了，我會更高興的。」許彥連忙說道，也被顧不上別的，拉著俞哲便往他家的方向走，「我帶你先去參觀一下，要是缺少什麼咱們再出來買，你就放心住下，幾天都沒有問題。」
「不……不急，再逛一會再回去也不遲……」不知是被許彥的情緒感染，還是俞哲僅剩的良心作祟，他知道一旦回去了，便沒有回頭路可以走，面前的「舊友」必定會在今天殞命，還是讓他再多享受一番已經倒數的人生吧。
許彥點點頭，表示怎樣都好，接著便帶著俞哲在街上逛了起來，邊走邊介紹L市好玩的地方，還說如果有時間，一定帶他都玩過來。
這幾十分鐘裡，俞哲臉上一直帶著微笑，假裝出十足的耐心，心裡暗暗計算著時間，覺得差不多了，才出言說道。
「咱們先回去吧，今天逛了一天，我感覺有點累了。」
「當然，咱們回去吧。」許彥從沒意識到自己的危險，在前方帶路，由於兩人根本沒有走的太遠，十幾分鐘便進入了公寓樓內。
「實話跟你講，這是我這麼久以來最開心的一天了。」許彥一邊上樓一邊笑著說道，「我覺得你這些年的變化真的很大，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俞哲笑著沒有回話，這已經是今天內對方第三次類似的話了，從某些方面來說，這句話確實很準，畢竟他一整天都在演戲。
一瞬間，他似乎又想起了時暮落。
說謊是有代價的，說的多了連自己都會被騙到，久而久之就不知道什麼是真實的了……
這曾是她說過的話，只是當時的俞哲沒有理解，現在倒是深有體會。
「對了，一直忘記問你，你這次為什麼要來L市啊？為了生意嗎？」
許彥說著，打開了自家房門，整個人還是毫無防備，任俞哲站在自己的身後。
「……不是的。」俞哲深吸一口氣，一隻手已經摸到了放在身後的水果刀上，跟著對方走進門後，將門鎖死。
「難道是為了旅遊？」許彥轉過身歪頭問道。
俞哲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不會是專門來看望我的吧？」
「……」
許彥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的沉默讓房間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冰冷，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表情變得有些失落，緩了良久，才開口試探性的問道。
「你……是來殺我的吧……」
俞哲依然一言不發，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他沒有在對方提問時就立刻動手，也很好奇知道事情的許彥會是什麼反應，恐懼？憤怒？還是難以置信呢……
「原來你和他們都是一個樣的……」許彥的態度一下子變得冰冷起來，完全不似剛才的熱情，直直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這是我的工作。」俞哲也不再偽裝，手上握著的刀已經發出了寒光。
誰知，許彥突然又笑了起來，徑直走向旁邊的柜子，似乎在翻找著什麼，俞哲以為是武器，在對方掏出東西的同時，已經沖了過去，刀子抵上對方的頸部動脈。
「這麼緊張幹什麼，你都等了我一天了，應該……不在乎在等上幾分鐘吧？」只見許彥手裡多了一瓶未開封的紅酒，另一隻手輕輕撥開水果刀，表情陰鬱，沒有任何神采。
俞哲緩緩將刀放下，卻依然牢牢攥在手裡，看著許彥走向一邊的沙發，打開紅酒瓶上的木塞，猛地灌了一口，和喝啤酒沒有任何區別。
「程家人要殺我？」許彥問了句，卻似乎並沒有想得到答案一般，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既然你也是這個圈子的人，那也沒必要相互演戲了，坦誠說幾句吧，我也不會再跑了，單純想說幾句交心話而已。」
看俞哲沒有回答，許彥嘆氣，隨手敲碎茶几上的杯子，將最大塊的碎片狠狠插進自己手腕，橫向一划，鮮血便從傷口中流了出來。
他疼的表情猙獰，卻咬住後槽牙，愣是一聲都沒有叫出來。
俞哲知道對方劃下的位置必然會傷及神經，流血的同時會伴隨巨大疼痛，但他並沒有出手阻止，只是冷眼旁觀著，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許彥會這麼快放棄，按常理來說，越是臨近死亡，人的求生欲越會強烈才對。
「這回你相信我不會跑了吧……」許彥語氣滿是悲愴，又灌了一大口紅酒，繼續喃喃道，「他們讓你來殺我，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錢還是權？」
「都不是。」
「那是什麼？」
「……一個進入家族的機會。」
俞哲本不想回答，但他知道以這傷口的流血速度，幾分鐘內對方便會死去，也就打開了話匣子解釋道。
「你竟然會想進入這種地方。」許彥這才露出驚異的神色，但是立刻又恢復了平靜，他每一次的情緒波動都會加速體力的流失，讓他更加接近死亡，所以與其浪費體力在這種無意義的事上，不如多說幾句話來的實在。
「我不為錢也不為權，我這麼做自有我的目的。」
「好吧……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許彥儘量調整呼吸，語氣愈加輕柔，「我早就知道程家不會放過我，只是沒想到我死前還能遇到你，也算是不虧，趁著我還有意識，給你講講我的事吧……」
「你說吧。」
「我最早的父母，其實很平凡，只是普通的工薪階層，卻整日忙於應酬。」許彥開口道，眼裡似有淚光，「他們笑臉迎人趨炎附勢，只為了升上半個職位，那時我還沒弄懂他們為什麼這麼做，他們便在一場事故中喪生了，之後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俞哲點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在福利院裡的日子，起初我以為只要做我想做的事便能快樂生活下去，於是我想和你做朋友，因為看著你總覺得和我很像。」
「咱們兩個可不一樣，你根本不缺我一個朋友。」
「不……其實我……其實我當時只是漸漸明白了我父母的行為，我嘗試學著他們的樣子融入了那些圈子……或許所有人都以為人緣變好了，但只有我知道，那些圈子我從未融入進去，那時候我一邊渴望被更多人關注，一邊羨慕著你獨自一人也能樂在其中。
「不過你很快就不用煩惱這些了，至少還能被領養，開始新生活。」
「我也以為那是幸運，但是那實際上只不過是讓我的人生經歷變得更加曲折，沒過幾年養父被查出絕症，養母傾盡財產卻仍然沒能把人救回來，反倒是自己積勞成疾，不久便隨養父一起去了，我還是孤身一人，算著你也快從福利院出來，便寫信希望你能來找我，沒想到一直收不到你的回信。」
俞哲沒有搭話，只是默默的傾聽，他沒想到當年的事情背後會是這樣的發展，過了幾秒才開口問道：
「那你又是怎麼和程家搭上關係的。」
「養父母去世後我也沒再繼續學業，進入社會以後，我才越來越能明白我親生父母的行為，人嘛，總是在追名逐利，我在這種環境下沉浮兩年，就連我自己都開始嫌棄我虛偽的樣子噁心。」
許彥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不自覺的露出厭惡的神色，調整好心情才又繼續說道。
「當時或許是因為太年輕，不知不覺的受了電影的影響，我開始嚮往那些『江湖』情誼，以為他們道義為上，便從那時開始辭了工作，整日混跡街上，很快經過熟人舉薦，我如願以償進入了程家成為其中一個權力分支下的家族邊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