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只為自己的決定
時暮落的話有些超出俞哲的認知，至少在過去的二十八年裡，他都是這麼認為的。
「新手當然無所謂，但是真的想指著這『手藝』賺錢的話，必須要學會兩隻眼睛全都睜開。」
她耐心的解釋著，畢竟這是個大部分人都會問的問題。
「你若是閉上一隻眼睛的話，會丟失一半的視野，看不到周圍的情況，就很可能忽視掉潛在的危險，雖然都市不比戰場會有那麼多變數，但是在沒有觀測手的情況下，雙眼瞄準總歸是有利的。」
「……所以，還有什麼狙擊的要求，是你沒告訴我的嗎？」
有俞哲聽完，睜開了另外一隻眼睛，由於兩隻眼睛看到的東西不同，所以頗有些不適應。
「大概就是這些吧……」時暮落思索了一下，刻意去想的話，倒還真的是想不出來，於是又繼續勸導俞哲，「你真的不需要這樣……一步一步來，等你適應了單眼狙擊在練習雙眼也不遲啊……」
「你只管看時間就好了。」俞哲依然不打算改變他的想法，很快就回歸到了全神貫注的狀態。
「哎……到時候可別怪我沒勸你啊……」時暮落不再多說，時暮落看著俞哲的狀態，知道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索性閉上了嘴，在他旁邊，陪他度過這剩下的漫長兩小時。
兩個小時過去……
俞哲痛苦的扶著一根木頭柱子保持身體平衡，胃裡一陣翻騰，但是想吐又吐不出來，一個勁的乾嘔。
時暮落真是覺得好笑，但是又不忍心表現出來，努力憋笑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可愛。
「我都說了……你真的不需要這麼著急練習雙眼射擊。」她抿著嘴，輕輕拍了拍俞哲的後背，讓他感覺能稍微舒服一些，「就算你能成功睜開眼睛，還要練習讓注意力在兩隻眼睛中切換，這沒個一兩個月練不出來的，你也別這麼急功近利嘛。」
「我要是能快一點學會，你也就不需要和我這麼辛苦了。」俞哲一臉誠懇，原本有些浪漫的一句話，卻被他再一次的乾嘔打斷了。
「看你這話說的，我之所以來陪你，也只是為了躲避莫林的嘮嘮叨叨而已，我還盼著你別學的那麼快呢。」
時暮落心裡莫名有些發酸，但是也不忍心看著俞哲這麼超越極限的練習，縱使他體力過人，但要是照這樣發展他絕對吃不消。
「你不用勸我……」不光是噁心，俞哲現在甚至出現了頭暈，以及眼花的不良反應，感覺看什麼東西都是一邊近一邊遠，「你若是真的為了躲著莫林的嘮叨，等我學會了，帶你去市中心逛街都好，總比在這裡風吹日曬著舒服。」
他感覺身體稍微適應了一些，手鬆開了柱子，想要向前走，卻搖搖晃晃如喝醉一般。
「哎哎哎！！你別鬆手啊！，」時暮落連忙扶住俞哲，這才讓他穩定的站住，「現在聽我的，你需要休息一會，在這之前不要進行任何訓練，不然我就故意拖慢你的學習進度，讓你學個兩三年！」
俞哲只好妥協，在時暮落的攙扶下，坐到椅子上休息。
兩人無話，但在這藍天碧草的自然之中，卻令這氣氛沒有半分尷尬。
不論是親戚、朋友或是愛人，能一起聊天暢談的，也只能說是關係不錯，而真正能一起享受寧靜的，才能算是這正的親密關係。
俞哲的眼神不自覺的看向時暮落，她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依然呆呆的盯著遠方。
「你看我幹什麼？」過了很久，她才緩過神來，兩人目光交匯，時間似定格住一樣。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能離開這一行，遠走高飛。」
俞哲沒有避開目光，趁著氣氛正好，向她發問道。
「這是我幾年前做過的夢罷了，而現在，我早就不想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了。」
她語氣中帶著一絲苦澀，說不想走那都是假的，只不過她所牽掛的東西太多，所以選擇留下。
「如果有個機會，我帶你離開，你願意和我走嗎？」
自從上次和莫林談話後，俞哲徹夜思考了這個問題，他本人當然願意，倒不是可以離開殺手這個行業，只是能帶著時暮落走，但是這畢竟牽扯到的是兩個人，他一定要時暮落的想法的。
就算莫林那「陰損」的計劃成功，他也會想將實情告訴時暮落，以免讓她感覺被她最為信任的人所欺騙。
「……」時暮落顯示一陣沉默，聽了俞哲的話後，表情變得有一絲複雜，皺著眉頭，把目光移向別處，良久才緩緩說道，「……你是怎麼選擇的？」
「什麼？」俞哲對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說這話一定不是你一時興起。」她語氣低沉略顯悲傷，「我猜……是莫林說的吧，他希望你能帶我去其他地方隱居，他擔下剩下的事，沒準連命都要丟了。」
「……」俞哲沉默了，這僅僅一句話，就讓時暮落猜出了全部內容，接下來的話，他不知道該如何進行。
「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她將頭轉了回來，眼睛似失了高光，像是個沒有靈魂的人偶，嘴唇動了動，開口繼續說道；「所以，你誠實告訴我，你替我做了怎樣的選擇。」
「我沒有回覆他，我尊重你的想法。」
俞哲如實回答，不論條件多麼誘人，他也不可能替時暮落做任何的決定。
單純不想讓她悲傷下去罷了 。
「笑話。」她笑出了聲，完全不把俞哲說的當真，「你有一萬種理由答應莫林的提議，他為了讓我安全的度過下半輩子，一定給了你不小的承諾，你可以為了錢，為了權，為了安全，甚至為了我的身子……無論哪種都對你有利不是嗎？」
她沒有給俞哲任何辯解的機會，繼續說道，
「莫林他什麼都好，他確實是個合格的父親，但他總喜歡替我決定一些他自認為對我有利的事，我感謝他為我著想，但是同樣的，我不需要別人替我決定……不過你放心，實話告訴我你當時怎麼說的，我不會生氣，畢竟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
「如果你願意相信我，那我實話告訴你，當時的我確實拒絕了他一切的條件，只為了聽你親口告訴我，你打算如何。」
俞哲語氣誠懇堅定，似乎不像在說謊，這讓她開始產生了迷茫，眼神中似乎有了一絲光彩。
她語塞了，她從未想到她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你總說你每個選擇都是自己做出的，你總說你願意為你的選擇付出代價，但實際上你所考慮的東西太多，所謂選擇和被迫接受沒有任何不同，我知道我現在和你其實沒有任何關係，只能算是鄰居或是同事，但我想聽聽真正你想要的得到的，只為了你自己的那種。」
「這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她仍然心懷顧慮，感動歸感動，但她卻更在乎事實。「你覺得我會怎麼選？我想你心裡應該有數。」
「無論哪種我都支持你，我知道我對你不算什麼，但是你對我很重要，我不在乎你的過去，但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未來。」
一句話戳中了時暮落心裡柔軟的痛點，只感覺鼻子有些發酸，但是她還是極力克制個人情緒，只是裝作輕描淡寫額問了句：
「我要是執意留下，你要怎麼辦？」
「殺光那些擋你路的人。」
「那我要是答應和你走呢？」
「往後餘生請指教。」
時暮落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一向善於控制情緒的她。竟然越來越像個脆弱的普通女人。
她把頭轉向一邊，用一個不易被察覺的細微動作摸乾眼淚，壓抑著有些哽咽的聲音，故作冷漠。
「你放棄吧，這種話感動不了我的，你會是個完美的男友，完美的丈夫，但是你身邊的人不該是我，當然，如果你不想在在這一行繼續下去，我能送你全身而退，但我……不會走。」
「你不走我便陪你留下。」
「我配不上你這樣的感情。」
「除了你沒人配得上。」
她閉著眼睛緊咬下唇，但眼淚還是流了出來。
他從背後輕輕環住她，湊到她的耳邊，用最輕最溫柔的聲線，低聲道：
「現在周圍沒有任何人，也沒有那些煩人的任務，如果我再問你一次，那天我沒有說出口的問題，你還會同意嗎？」
「我……」她身體輕顫，已經泣不成聲，「你何必這麼執著於這樣的我……」
「你說過同在都市的狼會互相吸引。」他頓了頓，手臂抱得更緊了，「那我告訴你，狼只有聚在一起狩獵才能熬過食物短缺的日子，孤狼是很難活下去的。」
她聲音哽咽，乾脆不再說話，將她的手臂附在俞哲的手臂上牢牢抱住。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答案……」
「我想……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終於破涕為笑，這或許才是她第一次，真的為自己做了個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