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夢回.再也回不去
俞哲一腳踢開巫鑫德掉在地上的刀，他是蹲下身子看著這個他十幾年的仇人，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明明已經……不想再殺你了……」俞哲對著巫鑫德說道，他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事情會向著這樣的方向發展，他明明已經放棄復仇了。
「我不相信你……只要你活著……就有可能……對我的家人造成威脅……」巫鑫德已經沒辦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了他能感受到他生命正在流逝。
俞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能回復了他一句，「我不會對你家人動手的，咱倆的仇，現在就算是一筆勾了。」
「呵……」巫鑫德冷笑了一聲，「為了我的家人……我能付出一切……我可以殺死……所有知道我過去的人……即使是……我的朋友……」
俞哲看得出，巫鑫德現在已經神志不清了，他只是下意識的說出這些話，毫無緣由，但絕對字字真實。
只不過這段話同樣讓他感到有一絲不寒而慄，「知道我過去的人」和「朋友」這兩個詞句讓他想到了兩年前，他帶著他那不成熟的復仇計劃去每個仇人家先要報仇的情景。或許正是巫鑫德僱傭的何志良去殺死當年的那些人，這件事想想都覺得很恐怖。
巫鑫德的瞳孔逐漸擴散，呼吸和心跳也最終停了下來。
即使以前的俞哲已經做好了殺人的覺悟，可真當這麼做的時候，他才真正的理解何志良所說的「殺人根本沒那麼簡單。」
他的心裡變得壓抑與絕望，完全沒有那種大仇已報的快感，甚至感受到一種難以名狀的壓力，以及一種似乎名為負罪感的情緒
曾經的一幕幕閃回在他眼前，這就真的是他想要得到的結果嗎?
或許是，又或許不是。
兩年前的他，滿懷信心誓要報仇，但何志良的出現打亂了那個計劃，現在想想，即使何志良沒有出現，那個任務也是註定失敗的吧。
俞哲站起身覺得腦袋輕飄飄的，他想再回頭看著巫鑫德的屍體，，然後走出門去，從此忘了過去的一切。
他看著眼前的屍體，他陷入思考，巫鑫德明明就是個惡魔，卻能為了愛情放棄一切，明明是個痴情人，卻為了維護形象不惜對昔日朋友拔刀相向
這樣的人，到底算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俞哲怎麼也想不明白。
他又看了看周圍，一整面牆上，滿滿的掛著巫鑫德和妻子與孩子們的照片。
俞哲默默嘆了口氣，果然他理解不了的事情太多了，愛情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呢，能讓一個人的變化如此之大。
「到底是什麼力量，你自己不是已經感受到了嗎?」
一直在旁觀的，意識里的俞哲一驚，發現那個睜著無神雙眼的巫鑫德，嘴正一張一合的說話，像個機器人一般。
又是憑空多出來的不屬於他記憶片段。
俞哲連忙左右看看，果然，世界再一次呈現出一種「崩壞」的狀態，只是這次的狀態比上次在何志良家的還要恐怖。
周圍的牆壁上開始滲出血來，擺設變得陳舊不堪，凌亂至極，肉眼可見的灰塵和蛛網到處都是。
當然，最可怕的，還是周圍橫七豎八的屍體，有些面孔，意識中的俞哲覺得十分熟悉，他們都是他未來殺死的目標。
「你說的什麼，我不明白。」取得了身體控制權的俞哲反問著已經成為死人的巫鑫德。
「哈哈哈哈哈哈.」巫鑫德的屍體面無表情的笑了起來，場景詭異的可怕。
不光如此，周圍那些倒著的屍體們突然直起了身子，全部扭頭看著俞哲，眼眶裡沒有白眼球，全部都是黑色，空洞無神。
它們和巫鑫德一樣詭異的笑著。
「你們到底想說什麼！」俞哲雖然膽子不小，但是面對這樣的架勢，難免渾身都是雞皮疙瘩。
「你認為，時暮落會改變你嗎?」巫鑫德的笑聲戛然而止，又用那最開始的語氣說道。
「時暮落」俞哲覺得這名字很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來是誰了。
這似乎是第二次出現這種情況了，上一次被問到那個叫吳銘的人時，他也是像現在一樣。
但是俞哲有預感，這兩個人一定和他的這個醒不來的夢有關係，或許當他想起來的一刻，他就能離開了。
「我的妻子會讓我想努力變成一個好人」巫鑫德面無表情的說完這句話便閉上了嘴，恢復成一具屍體該有的樣子。
「但是，那個時暮落，只會讓你墮落。」旁邊不知道哪具屍體又接著話說道。
「你遇到她之後麻煩事就沒斷過。」
「你難道不覺得這些事都有關係嗎?」
「你不感覺你被騙了嗎?」
「你還記得你所謂的原則嗎?」
「.」
屍體們你一言我一語，自顧自的說著，時而還發出那慎人的詭異笑聲。
俞哲越聽越不明白，它們到底都在說些什麼?他現在連時暮落是誰都想不起來，又怎麼會記得它們說的這些事呢。
「夠了！」俞哲大喝一聲，這無意義的話，他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不過是一群已經死了的人，為什麼會對他的事指手畫腳。
瞬間，一切歸於平靜。
依然是那個房間，依然是巫鑫德已經沒了生氣的屍體。
俞哲的意識還想趁著可以控制身體，四處走動，卻發現身體的控制權已經被奪走了，無奈也只好繼續默不作聲的，繼續跟著回憶發展。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時候，何志良該來找他了。
果然，不出三秒的時間，巫鑫德家的大門被試探性的打開了，進來的人正是何志良。
當年，何志良對俞哲十分不放心，於是在俞哲出發後他也悄悄的跟了過來。
幾天裡，俞哲的猶豫與動搖，何志良看在眼裡，他有預感，俞哲已經不會再動手了。
何志良知道俞哲會在今天和巫鑫德做個了斷，所以就跟了過來，一直等在門外，直到
聽到俞哲向外走的腳步聲，他明白，一切都結束了。
儘管他內心有一絲對要繼續呆在殺手行業里的失落，但更多的，還是為現在的結果感到欣慰。
可正當何志良打算在俞哲出來之前趕快離開的時候，屋內傳來了打鬥的動靜，這讓他暗叫不好，幾乎是想要推門衝進去，可心中一個聲音卻制止了他，這屋裡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與他無關，他不會再做干擾俞哲選擇的事情了。
終於，屋內歸於平靜，何志良不用想，就就知道，必然是俞哲贏了，這個他帶了兩年的年輕人，到底有多大的實力，他最清楚不過了。
猶豫之下，何志良選擇打開了門，他感受過第一次殺人的那種滋味，壓抑中帶著絕望，並且當對方斷氣後，會陷入一直不知所措的迷茫，他必須趕快把俞哲從現場帶出去，以免他留的太久，留下什麼證據。
「你怎麼在這?」俞哲有些驚訝的問道。
「目的達到了，就趕快離開，不要在現場逗留太久。」
說完，何志良拉著俞哲的就向外走去，走之前還不忘把插在巫鑫德身上的俞哲的匕首撿走。
回到民宿，草草的收拾了東西，兩人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了L市，一路上兩人無言，誰也不想提起今天的這些事情。
「那個.」
回到L市的家裡，門剛一關上俞哲與何志良邊不約而同的開口說道。
「你先說吧。」俞哲示意何志良繼續。
「.恭喜你.終於報了仇。」何志良幾乎是硬擠出一絲微笑，此時此刻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心中莫名其妙的產生了一絲自責，儘管他知道，這並不是他的責任。
「.也恭喜你，可以『退休』了。」俞哲其實也不知道要回什麼，腦子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便說了出來，其實他報了仇，心裡卻完全高興不起來，並且已經走了那麼遠的路，心中的壓抑感依舊沒有消失，甚至越來越重。
「那」何志良想了想，還是對俞哲的選擇感到一絲惋惜，以一個朋友的口吻，繼續問道，「你覺得，現在這樣值得嗎?」
俞哲沒有立刻就回答，而是仔細的思考，無數的詞彙在他腦中閃過，但最後他搖了搖頭。
「但是我的承諾我依然會兌現的，，從現在開始，我會接替你的工作，你就安心的離開吧。」
「我從來不擔心你會食言。」何志良拍了拍俞哲的肩膀，既然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他會在幾天內把剩下的事安排妥當，之後遠走高飛，眼前的年輕人就和他再也沒有關係了。
當天晚上，疲憊的俞哲休息的很早，但他卻難以入眠，只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就重複著他殺死巫鑫德的那一段畫面，手上似乎還保留著刀子刺入身體時的那種觸感。
果然被何志良說中。
他開始失眠了。
俞哲回想當初，他信誓旦旦的說「寧願背負殺人的罪惡，也不願因回憶而痛苦」，那樣子真的顯得有些可笑了，他現在所感受到的壓抑感遠比當初要重太多。
漸漸地，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