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老朋友（下）
狄明磊拿起一串燒烤塞進嘴裡，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消散。
「嗯，九年了，上次見你，還是我來L市旅遊的時候呢。」
莫林也笑著，把可樂倒滿了三個杯子，氣氛顯得十分輕鬆。
「你還好意思說！搬來L市也不提前告訴我，讓我去幫幫忙也好啊。」狄明磊埋怨道
「哎，這不也沒多少東西嗎，兩個箱子一個女兒，買了車票就搬過來了。」莫林搖了搖手，示意這沒什麼。
「那你好歹也說一聲，給我個準備吧？不過這也確實像是你的風格。」狄明磊很是無奈，轉頭又對另一邊的艾俊說道，「他這個人啊，當年就這樣，同班那麼多兄弟，只有他，結婚了也不告訴我們，結果我上一次我遇見他的時候，看他帶了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可給我嚇壞了。」
一旁的艾俊跟著笑了笑，表情略顯僵硬，他開始後悔沒有在最初拒絕莫林的邀請了，現在的他簡直如坐針氈，看著兩位大佬談笑風生，自己卻不敢插話。
「不過話說回來，你現在正在做什麼呢？九年前見你的時候，聽你說你已經不開診所了。」狄明磊轉回頭繼續向莫林問道。
「別提了，關了診所以後帶著我家姑娘到處旅行，靠著吃老本做了好幾年『全職奶爸』，這不，姑娘也畢業了，她自己開了家小咖啡廳，我就沒事的時候過去幫幫忙，你呢，最近都忙些什麼？」
「也就那樣，整天值值班，有時候發生了案子就過去處理一下，還算清閒。」
艾俊聽了，心裡有些翻騰，這工作哪裡叫清閒，明明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就差不吃不喝連續工作上一整天了，但是他依然只能在旁邊聽著不敢說話。
「哦？我看可不像，也只有工作能讓你連時間都忘了。」莫林輕聲哼笑道，「說說吧，你最近肯定是在查什麼大案子。」
「大案子說不上，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哎……我也不想遲到啊，只是手機落在別人的辦公室了，這才沒注意時間。」狄明磊輕描淡寫的把這件事帶了過去「別說我了，說說你們家咖啡廳開在哪裡了吧，等開業了我過去捧捧場。
「四區七街，最近還在裝修，估計很快就能開業了吧。」
「嗯！四區七街？」艾俊突然找到了插話的點，「巧了啊，我就住在八街，是那家叫……C'est la vie的咖啡廳嗎？我經常路過那裡，這幾天一直在裝修，原來是莫林叔家裡開的。」
「對對，就是那家。」莫林看向艾俊，笑容鋪了滿臉，「你們隨時有時間就隨時過來，我讓我家姑娘請你們喝咖啡。」
「C'est la vie？這名字聽起來還挺浪漫的嘛。」狄明磊打趣道。
「哎，這事說起來我還有點生氣，我姑娘她平時淨是瞎研究各種國家的語言，結果起了這麼個名字，聽著是好聽了，但是架不住別人根本聽不懂啊，我看還不如起個普通的名字，沒準這店還能火起來。」
「你可別這麼說，咖啡廳嘛，名字還是洋氣一點好，別人聽不懂沒準還會覺得高級呢！」狄明磊反駁道，「再說了，小姑娘喜歡研究語言你就支持她去研究，會的東西多，更顯得有才氣。」
「有才氣又怎麼樣，還不是至今單身嗎？她要是真有一天能找個好人嫁出去，也算了卻我一樁心事了。」莫林語氣有些略顯無奈，輕輕的搖著頭。
「這不巧了嗎，你看我這小子怎麼樣？」狄明磊哈哈大笑，用拇指指了指旁邊的艾俊，「這身高這長相，怎麼也算個中上檔的吧？年齡的話？我記得你姑娘今年該26了吧，這小子今年25，也就差一歲，問題不大。」
「當然好！」莫林也哈哈的跟著笑起來，「只是不知道艾俊你……」
「嗯，好啊。」看那兩人聊得如此開心，艾俊也只能表面上同意了，但是實際上心裡卻對脫單沒有興趣，他確實算的上帥氣，上學的時候不乏追求者，可在他心裡，還是事業在第一位。
「那就好！改天讓你們見一面。」莫林爽朗的笑聲在周圍迴蕩著。
「小伙子你要好好把握機會，他姑娘九年前就長得特別耐看，現在長大了，肯定變得更好看了。」
艾俊也只能陪著這倆人笑著，他們兩個儘管都那麼大年紀了，可說起話來還像是兩個大男孩一樣，顯得倒是有些可愛。
兩個小時過去，幾人終於「酒」足飯飽，準備各自回家。
「艾俊，這個時間恐怕公交車也沒有了，我先把你送回家吧。」狄明磊拉開車門，對著艾俊說道。
「哎哎！你不是就住在三區嗎？乾脆讓我帶他回去吧，正好順路。」莫林連忙攔住了狄明磊，並一把把艾俊拉了過去。
「也行，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你可要把他給我安全帶回去啊！我可就這麼一個搭檔。」
狄明磊拍了拍艾俊，示意他可以放心和莫林走，艾俊也點點頭，轉身和莫林上了車。
回去的路上，莫林的車裡正播放著音樂電台，一曲悠揚的爵士樂在車內迴響。
「小伙子，工作上好好干，你算是跟了個好師傅啊。」莫林邊開率邊囑咐著旁邊的艾俊。「他高中時候就是班裡最有正義感的，後來就考了警校，整個人沒什麼缺點，就是太固執了。」
「固執？我覺得……也沒有啊……」艾俊有些疑惑的回答道。
「他剛剛工作了幾年之後，我們組織過一次同學聚會，那時候他給我們講了遇到的一個案子，明明有疑點，但他的上級卻不讓他去查，他竟然就背著局裡的人查，最後還是被發現了，據說還貶了職呢。」
莫林對當年的事侃侃而談，艾俊卻有些坐不住了，表情明顯起了變化，他知道莫林現在談的，很可能和下班前狄明磊給他講的是同一件事。
「要我說，當時他根本不因該再追了，你們這一行其實水也挺深的，指不定會觸及到誰的利益，明磊他要是懂得變通的話，憑他的能力，恐怕早就爬上更高的位置了，不可能這麼久了還在基層做一個小警長。」
「不，我不這樣認為。」艾俊義正言辭的說道，「職位只是個名字罷了，我不否認我們這行有一些害群之馬，但絕大部分人都是和狄隊一樣，選擇站在正義這邊的。」
聽到艾俊這麼說，莫林先是有些吃驚，隨後又是一笑，「你們兩個還真是挺像的，難怪會被分成搭檔，不過實話來說，你們這一行很累的吧？明磊那個老油條還說什麼輕鬆，簡直是死要面子，他就差把「疲憊」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狄隊他……」艾俊思索了一下，把要說的話在腦子裡轉了兩圈，確定不會泄露什麼消息，才繼續說道，「狄隊他整天都在追查案子，一直來不及休息，他一直貫徹著他的信條『有疑點就要調查到底』。」
「看來是碰上了個大案子啊，讓我猜猜，是殺人放火還是走私販毒啊。」莫林笑著說道，刻意營造出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
「這……我不方便說。」艾俊語氣明顯變弱，說話也有些磕磕絆絆的。
「我能理解，是我不該問這麼多的。」莫林微笑道，他捕捉到了艾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這個小警員資歷果然還太淺，什麼事都會寫在臉上。
莫林打開車窗，任風吹了進來，吹亂了他打理的整齊的頭髮，但他並不在意，這一趟總算是沒有白跑，該打聽到的事，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一路上，兩人伴著舒緩的音樂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各種瑣事，艾俊對莫林的印象還算不錯，但大多數的好印象都是來源於他和狄明磊的關係。
在艾俊看來，能與狄明磊稱兄道弟的，至少也會是個正直的好人，但如果拋開這層關係，莫林那總是帶著一絲功利味道的說辭，實在讓他聽著有些彆扭。
車子一路開到八街，在一片居民區停下，
「你具體住哪？我送你過去。」莫林問向旁邊的艾俊。
「啊，不用麻煩了，我自己走過去就好。」說著艾俊下了車，臨走前還對莫林連連道謝。
莫林沒再多說什麼，直接掉頭離開，可一轉過彎去，就馬上下車，順著艾俊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在夜色的掩護下看著艾俊走進公寓的樓門，又幾分鐘後，那座公寓的一個窗戶亮起光來。
莫林在記下了艾俊的住址與門牌號，心滿意足的離開，還在心底默默感慨：「哎，真的是太年輕了。」
回到家裡，剛一打開門，莫林就看見迎面一個方形抱枕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朝他飛來。
他本想擋住，可以他的速度根本來不及，還未抬起手，那抱枕就直直的正中他的腦袋。
「別緊張，是我。」莫林悻悻的撿起抱枕，發現時暮落正躲在沙發後面，眼神里充滿了警惕。
「夭壽啊！這麼晚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嚇死我了。」時暮落嘟著嘴從沙發後面站起，眉毛向上翹著，看起來是真的有些生氣了。
「我以為你已經睡了，才沒想打擾你的。」莫林把抱枕扔回給了時暮落，把外套掛好，才找了把椅子坐下。
「你不回來我怎麼可能睡得著！萬一又像上次一樣說都沒說一聲就一晚上不回來呢！」時暮落說著說著，語氣變得急躁起來。
「是我錯了還不行嗎？」莫林只能無奈的安撫時暮落的情緒，一邊安撫又一邊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我今天去見了那個當刑警的老朋友，就是那個狄明磊，你應該記得的，他現在帶了個小徒弟……」
「我拒絕！還不等莫林說完，時暮落就立刻打斷了他。
「你還不知道我要說什麼，你就拒絕？」
「肯定又是讓我去欺騙人家的感情！我拒絕。」
「那怎麼能叫騙呢？那叫正常的人際交往！」
「呸，我看你是『賣女求榮』用我來給你的工作提供便利。」
時暮落越說越急，乾脆站了起來插著腰，語氣刻薄毒辣
「誒！我說你個小兔崽子，怎麼跟我說話，就用這樣的語氣呢！我看你平時和隔壁那小子說話的時候，不是也挺溫柔的嗎！」
「對你和對他的態度，怎麼可能一樣嘛！」時暮落把頭仰向一邊，小聲嘟囔著，「再說一開始不也是你讓我和他打好關係的嗎？現在你怎麼還嫉妒起來了？」
「真是的，我看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莫林抽出一支煙，夾在手上，「不過我可警告你，不要離他太近了，你知道我這是為了你好。」
「……」這次時暮落沒有說話，眼神飄向一邊，有一瞬間看起來似乎有些低落，但是馬上就又回到了和莫林吵架拌嘴的狀態，「我說你，抽菸就到外面去抽！我不喜歡那個味道啊！」
說著，時暮落啪的一下把煙搶了過去，直接扔進了垃圾桶里。
「誒！你怎麼……」莫林心裡那叫一個氣，可看了時暮落的狀態也只能作罷，萬一把這姑娘惹炸毛了，今晚上怕是沒有安寧了。
「不說了，睡了睡了。」時暮落很適時的停止了話題，一閃身就以飛快的速度閃回了屋裡，
「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