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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行懷望著郁徵那雙明亮的眼睛,又道:「我父親的嫡長子正在三皇子手下辦事。」
郁徵一怔。
他調查過左行懷的事。
庶子,母親病死,少年離家,在軍中打拼了十多年,一步步爬到現在這個位置。
他從政這麼多年,給人最深刻的印象便是正直低調,只聽當朝陛下命令行事。
他自己不說,郁徵也想不到,他與嫡系一脈交惡到這種程度。
郁徵道:「我並不相信,一位大將軍會因為私人感情做那麼重大的決定。據我所知,左兄與家中並沒有不死不休的仇恨。」
左行懷道:「自然不止如此,三殿下也接觸過我,我並未與他配合。幾次下來,他對我有很大意見。」
這理由才說得過去。
不過郁徵依然不信。
左行懷淡淡道:「若是三殿下榮登大寶,我們夏南軍的日子不會好過。」
郁徵客觀地說道:「再不好過,也比他榮登大寶,你卻曾站在我這邊要強。」
左行懷:「強到哪裡去?他留我一條命,讓我回家養著?」
郁徵眉心一跳:「左兄。我敬佩你的為人與才華,你若願意站在我這邊,我不勝感激,可——你能全心全意信任我?」
左行懷擲地有聲:「我能。」
郁徵沉默。
他向來不信口頭保證的。
尤其是這種大事上的口頭保證。
左行懷看著他,話頭一轉,道:「既然殿下心有疑慮——殿下考慮與我聯姻麼?」
郁徵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句話,整個人都懵了。
過了片刻,他才找到自己的舌頭:「多謝左兄的好意,可我怕配不上令妹。」
左行懷道:「殿下天人之姿,又貴為一國皇子,何必妄自菲薄?」
郁徵神情複雜地看他一眼,張了張嘴,最終說道:「可,可我喜歡男子。」
左行懷的目光瞬間變得奇怪。
郁徵道:「左兄待我不薄,我才與左兄說實話。我喜歡男子,對女子並無感覺。此事還望左兄替我保密。」
左行懷:「殿下當真喜歡男子?」
郁徵肯定地點頭:「再真實不過。往後我也不會婚娶,阿苞便是我唯一的孩子,婚姻之事,還望左兄不要再提。」
「既然如此。」左行懷問道:「殿下看我如何?」
郁徵第一下沒反應過來,等過了兩個呼吸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眼睛瞪得更大了,正色道:「左兄莫開玩笑。」
左行懷:「不巧,我也只喜歡男子。殿下不想嫁娶,與我聯姻如何?」
郁徵盯著他,心頭大亂:「這,縱使我點頭,京都那邊也不會應允。」
左行懷:「為何不會?先前又不是沒有過男子聯姻的事。」
左行懷:「殿下若與我聯姻,京都的疑慮將會盡數消去,我們聯合起來做什麼,別人也會習以為常。」
郁徵反駁:「怎麼會疑慮盡消?我們聯合在一起——」
左行懷:「當然會,我們正式成,誰都不可能有子嗣後代。既然雙方都沒有子嗣後代,京都又怎麼還會擔心我們?」
郁徵感覺他說的全是歪理,又想不到可以從哪個地方反駁。
太瘋狂了。
怎麼這個時代還能正式與男人成婚?
左行懷道:「殿下不妨考慮一二,我當真欣賞殿下,願與殿下共度餘生。」
郁徵道:「多少年沒有男性皇族與男子結契的事了?這樣的奏摺遞到上面,根本不會被批准。」
左行懷又是一笑:「殿下安知不會?說不得奏摺一遞上去,陛下、三皇子與朝中眾位大人都樂見其成。」
「這怎麼可能?」
「既然如此,殿下不妨與我賭一下?殿下若是答應與我成婚,這其中的事自有我來辦。」
郁徵被他一套又一套的話術都砸蒙了。
在思維不清晰的時候不能做決定,在思維不清晰的時候不能做決定,在思維……
郁徵在心裡拼命念叨,連說了好幾遍,思緒才清晰了些。
郁徵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說道:「我現在腦袋有點暈乎,將軍不妨先回去,明日再說吧。」
郁徵自己都沒注意到他對左行懷的稱呼換了一下。
左行懷的目光閃了閃,行禮告退:「那殿下好好歇息,明日再來。」
郁徵板著臉目送他出去。
真是一個瘋狂的傢伙。
伯楹見郁徵狀態不太對,有些擔心地過來幫他擦頭髮,問道:「殿下可要服一碗安神湯?」
郁徵平時不喜歡動不動就喝藥,是藥三分毒。
尤其這些傳統藥劑,一不小心很容易造成肝腎損傷。
然而今天他卻什麼也顧不得了,他回過神來,揉著腦袋對伯楹說道:「給我煎一碗來。不,煎兩碗,我喝完藥早些睡。」
伯楹讓人去煎藥。
安神湯很快被送了上來。
郁徵看著那黑漆漆的苦藥,眼也不眨,直接噸噸噸地灌了兩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