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頁
有了吃穿就該知足。
好像父母從來都是這樣想的,只是從來如此,便對麼?
周念心思細膩敏感,對於某些事物早有察覺,一直沒有將那個繭剝開,只是不想刺痛冉銀的內心。
只是現在,她決定親手把那個繭給剝開。
「媽媽,你從來不是為了我,你是為了你自己。」周念說著說著,聲音里已經有了哭腔,「你為爸爸關掉畫室,放棄畫畫回到花楹鎮,成為一個家庭主婦。或許你一開始是不後悔的,但後來你始終心有不甘,你覺得自己如果繼續畫畫一定大有作為,而不是囿於一個小鎮當個家庭主婦。所以你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完成你沒能完成的事情,希望我成為你沒能成為的那種人。媽媽,我說對了嗎?」
「……」
聽完周念的一番話,冉銀早就氣得瑟瑟發抖,也許不只是被氣的,也有遮羞布被掀開後的難堪。
從冉銀的反應來看,周念知道自己說得有多麼一針見血。
氣氛僵持且沉默。
良久後,冉銀腦後盤著的頭髮散下來,她蓬著發,紅著眼瞪著周念:「你沒有選擇,你這輩子只能走畫畫這條路。」
「……」
「你想畫也好,不想畫也罷,你都得給我畫!」
周念從高腳凳上站起來,踩在一頁雪白的畫紙上,定定望著冉銀:「現在的我不僅不想畫,也畫不了。」
她喪失了動筆的能力。
當一個創作者靈感枯竭時,那就已經被宣判了死期。
只是冉銀怎麼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她生活的全部重心都放在周念畫畫這件事上。
而現在卻周念卻告訴她不畫?這無疑是在拿刀砍她的脖子。
冉銀她把周念的肩膀握得發痛,氣得臉上的肌肉都在不停抖動。
看上去整個人都處子啊一種極端焦慮癲狂的狀態。
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發瘋般衝著周念咆哮:「畫!畫——!」
周念倔強地咬著牙,一字一句回答:「我,不,畫。」
母女倆中沒一個正常的,精神狀態都很堪憂。
冉銀處在崩潰的邊緣,眼淚沖刷在臉上,她又開始劇烈搖晃周念的肩膀:「你給我說不畫?你竟然給我說不畫!你知不知道我做了什麼,你知不知道我為你做了什麼,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把周盡商給——」
話頭戛然而止。
瑟瑟發抖的冉銀像咬住自己的舌頭,把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緊要字眼吞進肚子裡。
感覺就像是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能說的秘密,需要及時剎住話頭。
周念神色凝固,目光發直地看著冉銀,怔怔問:「你把爸爸怎麼了?」
提到周盡商,冉銀打了一個哆嗦。
見狀,周念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人直哆嗦。
有一種特別不祥的預感在心裡漫散開。
周念的視線開始失焦,她有一瞬的暈眩,趕緊晃了晃腦袋,才勉強地將視線重新凝在冉銀臉上:「你說啊……你把爸爸給怎麼了?」
她也瘋了,尖叫起來:「你說啊——!」
冉銀突然不再發抖,她整個人在眨眼間變得格外鎮定。
與一秒鐘前的她判若兩人。
冉銀鬆開周念的肩膀,臉上的肌肉也漸漸停止顫動。
與此同時,她的表情由憤怒焦躁轉為平靜冷漠,像戴上了一副人造的陰寒面具。
她就那樣定定地看著周念,緩慢地張開了乾裂的嘴唇,用最緩慢又最認真的語氣,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把周盡商給殺了。」
「……」
這一瞬間,周念的身體裡捲起一陣龍捲風,輕而易舉地攪碎她的五臟六腑,讓她肌骨寸斷。
她久久都沒能回過神,身體的溫度卻在逐分逐秒流失,只覺得骨血冰涼。
也不知道這樣的死寂持續了多久,周念才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她狠狠哽咽了一下,「你把爸爸殺了?」
冉銀沒有回答,用沉默代替回答。
母女倆的對視第一次變得如此頓重滲人,且漫長難捱。
「媽媽,你為什麼不說話?」周念抬手抓住自己的頭髮,用力攥住,不可置信地追問,「爸爸不是被蜱蟲咬了後死於感染嗎?那不是一個意外嗎?」
「……」
周念將自己的頭髮扯得火辣辣作痛,難以自控地衝著冉銀嘶啞尖叫,「你說!你說啊,爸爸是死於意外!」
冉銀還是那副鎮定的模樣:「蜱蟲是我放的。」
回答得何其的乾脆,又何其的無情冷漠。
--------------------
作者有話要說:
從來如此,便對麼?——魯迅
第50章 病症
==============
分明是翁熱的三伏天, 畫室里還沒有開空調,格外悶人,空氣里全是粘稠的渾濁。
周念非但不熱, 卻冷得開始瑟瑟發抖, 她一度懷疑是自己聽覺出現問題。
-周盡商是冉銀殺的。
-導致周盡商感染而死的蜱蟲是冉銀放的。
這竟然是真的?
在巨大的刺激下, 周念再難維持平靜,她用手捂著胸口, 出現呼吸困難的症狀,窒息感強烈。
周念費勁地張大嘴巴,深深地吸氣,才無比困難地往肺里卷送去一點氧氣。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