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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佩兮不能忍受,委屈與無助一齊往外溢出,「你是不是不想理我?」

  「不。」乾癟的回答。

  手心越發潮膩。

  姜佩兮開始擔心,木頭被汗沾上,是否會減少它的使用壽命。

  「是楊宜帶你來的,對嗎?」周朔問她。

  「算是。」

  「你、你……」他氣得揪著一個字念叨了半天,說不出別的話來。

  「你被楊宜騙了。」

  裡頭的人邊咳,邊為外頭的人不值,「她把你騙過來。只要你來,姜主君多少要插手這邊的事。苑門的圍也就有解了。」

  周朔的語氣緩和下來,只剩替她的焦心,「你怎麼能被她騙?姜主君沒攔你嗎?」

  「我知道。」

  裡頭靜了一瞬。

  姜佩兮便重複道,「我知道,我知道楊主君想要什麼。我都知道。」

  「那你怎麼還……」

  「你在這裡。」她往前邁半步,想靠近自己的丈夫。

  「別過來。」

  可裡頭的人卻像是受了驚,「我會把病過給你。」

  「我們隔著門。」

  「不行。」他冷酷拒絕。

  姜佩兮不再上前,卻也沒有往後退,「大夫們說快要研製出方子了,你要撐住。知道嗎?」

  「會的。」

  將手中的木牌握得更緊,姜佩兮不得不承認,她害怕周朔的離去。她害怕無能為力的死別。

  「你要活著,你必須活著。」她說。

  可惦念的人不回應她,不肯給她這個承諾。

  眼前的視線越來越糊,眼眶燙得姜佩兮只能用眼淚降溫,「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你不記得,我記得。」

  姜佩兮開始歷數周朔許下的諾言,「你答應過我,不再不聲不響離開我。如果要離開,你會提前和我說。」

  「你還答應我,不再把我隨便託付給別人照顧。」她說。

  「你明明還答應過我,不再不把自己當回事,會時刻考慮我們的家。」

  越說姜佩兮越覺委屈,她的哽咽之音越重,「你什麼也沒做到。你這個騙子。」

  「大騙子。」

  她開始斥責他的行為,「你還跟我許諾,說不論我去哪裡你都跟著。你做到了嗎?」

  所愛的責問一條條擺在眼前。

  什麼也沒做到的周朔,只能啞口無言。

  「對不起。」他對她道歉。

  「我不要你的道歉。」她試圖用最凶的語氣和他說話,可在哽咽的哭腔中只表達出了委屈,「我要你履行你的諾言。」

  「我不是很好。脾氣心性都很糟,眼界謀略也不行。如果你覺得我很麻煩,覺得和我相處很累的話,等事情結束後,我們就和離,堂堂正正的。」

  雖是在哭,可她的語氣卻已經平緩,「不要再讓別人替你轉交和離書。我很討厭你這樣的行為。」

  沒等裡頭的回應,姜佩兮俯身將手中握了很久的木牌放於地面。

  「我在門口放了東西,你待會開門拿。我就先走了。」

  時間在沉寂中過了許久。

  周朔幾次開口,卻因不知道說什麼而又閉上嘴。他這樣快死的人,有什麼能和她說呢,還能許下什麼誓言呢。

  在完全等不到聲響後,他伸手撥開插銷。

  門扉開啟的那瞬,柔和的月光晃到周朔的眼睛上。

  天上的月亮皎白如霜,纖塵不染。

  就像他的所愛。

  在這麼明潔的月光下,周朔看清自己皸裂的、全是裂紋的手。

  越來越配不上了。他想。

  白塵無暇的地磚上,孤零零放著一枚木牌。

  周朔將它拿起,置於掌心。

  月光柔和且明亮,將一切都照得很清楚。

  是福牌,刻了「康寧」。

  不太熟練的刻功,字的筆劃斷斷續續,每一筆都刻了很多次。

  這是她的字。

  生命里最匱乏的祝福,最渴望的祈願。

  在這一刻,被他的所愛贈予了他。

  第126章

  東菏兩月有餘的時間裡, 從天亮到夜幕,姜佩兮都忙於各種瑣事,膳食也時常被耽誤。

  在這片泥濘地沼澤里, 她像是一根繃緊的弦,逼著自己時刻周全。

  她不再計較自己衣食住行的種種細節。

  一切從簡為上。

  因需時常在東菏四處露面來安撫人心, 還得親自去門利、臨城兩處查看情況。

  姜佩兮重新學了騎馬,雖騎術不佳, 但總比馬車方便許多。在便捷他人與節省時間之外, 只她本人有些遭罪。

  在東菏露面還好, 僅是忙了一天後身上酸疼。

  而趕去另外兩地的行程, 對初學者來說則頗有難度。她的腿側被磨得很厲害,甚至破皮滲血。

  考慮到情況緊急,姜佩兮仍堅持騎馬。

  直到姜氏管事察覺到自家小郡君走路不便,在責問伺候郡君的侍女後,知曉內情的管事先是有禮地勸。

  奈何姜佩兮並不搭理這種勸。

  管事只好拿出威脅的利器,「倘若讓主君知曉, 想來她不會同意您再留在這裡。」

  姜佩兮轉眸看向她, 「要挾我?」

  「屬下不敢。只若您出了事,主君定要責罰我等。還請小郡君留情。」

  姜佩兮絲毫沒有因被關懷而產生的暖心, 她只察覺到了限制與裹在糖衣里的恐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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