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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萬主任不是第一天上班,聽得出來她沒點透的話音。
那必定是有更理想的去處可供選擇。
他蓋了章,「祝你畢業和工作都順利。」
孟葭拿著她的報告,說謝謝,她想了想,還是去了趟十七樓。
這兩個月里,她來來回回,走過這條走廊很多遍。也見過了鍾漱石很多種樣子。
看過他手撐在桌上,架著副眼鏡,握一支鋼筆寫材料。
他有時也會站在窗邊,端一杯茶,望著底下的靜風庭柳,出上半天神。
孟葭想,她要一幀幀刻在心裡,膠片一樣,影印在她的腦海深處。
在命運下一次,莽撞的、不留情面的將他們分開之前,她要記住這些。也許不會久。
孟維鈞已經不止一次給她打電話。
她只接了一回。孟葭說,「您有什麼吩咐嗎?孟院長。」
不管過去多少年,她跟孟維鈞說話時,永遠都夾槍帶棒。就好像變了個人。
因為她知道,不是有威脅到他在譚家地位的要事,這個有名無實的爸爸不會來屈就她。
孟維鈞說,「你現在還跟著鍾漱石,要不要命了?」
光是聽著他的用詞,那種怎麼都包藏不住的尖酸,就讓孟葭覺得反胃。
孟葭忍著氣性,「您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好了。」
她實在也不想和孟維鈞兜圈子。
「什麼話?你去英國之前,我是不是跟你說,讓你和他斷了?為什麼讀個研,你又和他走到一起了!」孟維鈞的口氣聽起來,不安又急躁,像真要出什麼事一樣,「葭葭,你也大了,到了正經論婚嫁的時候,別在他身上耽誤時間了。鍾家的門檻太高,你進不去的。」
孟葭不必他來提醒。她說,「除了這些我知道的,還有別的嗎?沒有的話我就......」
孟維鈞最後說,「他奶奶已經發話了,要是勸不動你,就讓你外婆來管教。」
說完,他還字字見血的,問了一句,「你猜你外婆,聽了這個事情以後,會是什麼反應?」
暖氣充足的空間裡,孟葭握了手機的指節驀地一緊,隱隱約約掙得泛白。
這句冷冰冰的話,就像一根鋒利的細針,又穩又狠的,插進了她微弱的脈搏。
她的聲音低下去,「那請你、跟她回話說,請她老人家放心,我很快就離開她孫子。」
孟葭一字一頓的,說的非常慢,到末尾時已喉頭髮緊,溢出一嗓子啞調。
孟維鈞還要追問道,「很快是多久,我能等,他們等不了。」
她深吸口氣,「就畢業以後,我自己會申請駐外,不用他們動手。」
孟葭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她當時,是躲到洗手間接的電話,憋著一股勁說完,扶著黑金大理石的水池,胸口劇烈起伏著。
暖黃的螢光燈下,一塵不染的光潔鏡子中,映出孟葭慘白的面容。
玉梔花般純然的臉上,那種一眼望到頭的倉惶憂慮,像難以調和的矛盾,仿佛一首錯借了意象的七言詩。
有人從外面進來,看了眼她,「你臉色怎麼那麼差,不要緊吧?」
她擺了下手,「沒事,昨晚沒睡好。」
鍾漱石靠在轉椅上,架著腿,指間夾了一支煙,搭在膝蓋上,正和鄭廷在說話。
孟葭走到門口,看他神色怡然的樣子,就知道是在扯閒篇。
她敲了兩下開著的門。
煙霧繚繞間,鍾漱石嘴角噙著絲笑,漫不經心的抬起頭。
看來人是孟葭,他忙轉頭吹了一口氣,伸長了手臂,迅速摁滅在菸灰缸里。
鍾漱石站起來迎她,裝作無事發生,「小孟,蓋好章了嗎?」
孟葭瞪了他一下。她笑著對鄭廷說,「這段時間,多虧了主任的照顧。」
鄭廷忙推辭,「別這麼說,我也沒照顧到什麼,都是你自己能幹。」
鍾漱石指了下自己,「我呢?」
她一副不明白的樣子,「你什麼呀?」
他為自己請功,「我天天送你上班,又等你下班,你就不謝謝我嗎?」
孟葭怪聲怪氣的,「謝謝哦。」
她也在這間大辦公室里,灑下了無數辛勤汗水的,好不好?夠對得起他了。
鍾漱石拍了下她的臉,「今天晚上有個飯局,不用等我,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孟葭點下頭,「嗯,那我先去學校交材料了,拜拜。」
她剛要走,又被鍾漱石拉住手,拽了回來。
鄭廷識趣的說,「我還有一份報告沒寫,什麼記性。」
說完火急火燎的走了。
孟葭面上一紅,「你看,人都被你嚇走了。」
「走了不是正好嗎?」
鍾漱石的手,堪堪掌在她那一捻細腰上,像把著一柄玉骨扇。
孟葭急得趕緊說,「我跟張院長約了四點,晚了他不會等我的。」
「沒有的事,不行我來給他打電話,誰敢不等我們小孟?」
他把人抱起來,放到長辦公桌上坐著,一雙手撐在她的兩側,圈出很小的一個範圍。
「你怎麼都還沒喝酒,說話就跟醉了一樣,糊裡糊塗的。」
孟葭動彈不得,她語調清碧碧的,睜圓了一雙眼,像誦讀一篇法語詩。
鍾漱石帶著淡淡沉香味的呼吸,游離在她的唇瓣上,「嗯,我一見了你吧,就跟二十啷噹歲的小伙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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