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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時秋的身軀明顯一頓,似是沒想到。

  「不想?」

  「你唱。」

  吳虞略一思忖,唇瓣微啟:

  「一隻青蛙一張嘴,

  兩隻眼睛四條腿。

  桌球桌球跳下水呀,

  青蛙不吃水太平年。

  荷兒梅子兮水上漂。

  荷兒梅子兮水上漂。」

  她藉機用童謠嘲他,可季時秋完全不惱,肩膀震顫起來,在悶悶偷笑。

  吳虞聲線甘冽,唱起童歌來也是正經腔調,有股子別樣的怪異,還怪異得……很可愛。

  高燒帶來的乾涸和痛楚減退大半。

  吳虞見狀,停了哼唱:「你笑什麼。」

  季時秋壓抑著笑意:「沒什麼。」

  吳虞也被自己的突發奇想逗到,故意冷森森:「不喜歡我的哄睡歌謠?」反正在視角盲區,他看不到她也勾著嘴角。

  「沒有不喜歡,」季時秋實誠地答:「就是不太容易睡得著。」

  吳虞忍俊不禁。

  像一個被允許的開關,季時秋再無法憋藏,半邊臉笑埋在枕頭裡。

  反正就是笑,釋放地笑。

  不管病痛,不管心傷,不管過往,也不管明天。

  他們持續性的笑場終結在吳虞一句「睡你的吧」裡面。

  再醒來,天色已暗,季時秋懵懵地挺坐起身,就見房內空無一人,身體的高燙也蕩然無存。無緣緊張,他立刻翻下床,穿鞋下樓尋人。

  門扉阻隔了煙火氣和飯菜香,一樓出人預料的熱鬧。

  吳虞正在廚房跟林姐學炒菜,她沒用過這種原始灶台,鐵鍋與鏟子均放大一圈,翻攪起來也得使出雙倍力道。

  她穿著薄薄的貼身線衫,每炒動一下都會笑出來,間或與滿臉嫌棄的林姐說話。

  季時秋遙遙望著,原來就是這樣的笑,能讓油霧都變得仙氣縹緲。

  下午他背對著她,只聞笑音不見笑顏,多次想回過頭看一看,又怕自己的突兀之舉會毀壞那一刻的放鬆。

  但現在,他得償所願,沒有遺憾了。

  林姐率先發現季時秋,在噼啪油聲:「哎,小秋你燒退了啊。」

  吳虞跟著看過來。

  林姐連連招手:「你快過來看吳虞,炒個菜要把人笑死。」

  吳虞回記眼刀:「我怎麼了。」

  季時秋走過去。

  「小秋會炒大鍋菜不?」林姐要去拿吳虞手裡的鍋鏟。

  吳虞收手後避:「幹嘛,要搶我飯碗?」

  林姐嚯一聲:「鏟子還沒會拿就要當米其林大廚咯?」

  季時秋說:「我不會。」

  其實他會,他有很多技能,因為沒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條件,幼時他不知曉,無人相較,但念書後,班裡或多或少有幾位公主和少爺,非貶義,而他不同,打小起就要為溫飽和破局,被動「無所不能」。

  今天餐桌上的四菜一湯有三道出自吳虞之手。

  「還不賴。」林姐夾了一筷子嘗鮮。

  吳虞說:「你當全世界就你一人會燒飯?」

  林姐笑哈哈,「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咯。」

  吳虞糾正:「有眼不識漣山。」

  林姐說:「你是我們這人麼,都開始跟山攀關係。」

  吳虞瞄了眼窗外山影:「我喜歡你們這的山。」

  「你不喜歡你家裡的山?」

  「喜歡啊。」

  吳虞不愛家,但喜歡每座山,當她身處何處,那兒的山就能成為她的皈依。

  如此,她便永遠不會流離失所。

  她看向悶頭吃飯的季時秋,淡問:「怎麼樣?」

  男生抬頭:「還行。」

  一天沒怎麼進食,此刻他胃口大開。也許是因為吃了藥,也許吳虞就是他的藥。

  晚上十一點多,藥效過去,季時秋又燒起來,身體滾燙,他不做聲色往床邊挪了些。

  感冒多源自病毒或細菌,他擔心傳染給她。

  儘管女人如她姓名一般,安然無虞,還自在地戴著耳機刷綜藝,不時彎唇。

  季時秋眼皮昏沉,隱約感覺屋內的白熾燈被關滅。

  被褥窸動,有具微涼的身體貼過來,手圈住他腰腹。

  季時秋腦子瞬時清明,周體一僵。

  但她與往常不同。

  沒有更多惡意或勾引的動作,只是溫柔地環著他。

  「你沒睡著啊……」吳虞貼在他肩胛附近輕問。

  季時秋低低嗯了聲。

  「怎麼還這麼熱?」她摸摸他胳膊,迅速坐起來,開燈倒水,督促他吃藥,還埋怨:「又燒起來了怎麼不說?」

  怎麼不說。季時秋也不明白。

  怕給她添更多麻煩;也怕她覺得自己羸弱,逞能後還要她來收場。

  重新躺回黑暗後,季時秋提醒:「你別靠我太近。」

  吳虞問:「怕傳染給我?」

  季時秋:「嗯。」

  吳虞總是強勢的,跟沒聽見一般,她回到起初的背後抱姿勢,也不為自己的行為找幌子或台階。

  「我就要抱著。」她說:「要麼你滾到地板上睡。」

  季時秋:「……」

  她對病人可真好。

  她對他真的很好。

  尤其是……當她又開始哼那首歌,白天的那首歌,只是旋律,沒有歌詞,但他們都知道是哪一首,青蛙跳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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