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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佩蒂特說。

  「不?」默多克詫異,「難道你打算上庭?這個案件?」

  佩蒂特低頭不答,時隔多年,夜梟在他心底埋下的種子終於破土而出,在短暫的時間飛速生長。心裡的那把火燒得他坐立不安,這間囚室沒法束縛他已經脫韁的思緒,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兒。

  或許當時他的心跳和呼吸已經向默多克誠實地訴說了殺意。

  庭審過程依舊不出所料,他平靜地瞧著男人被無罪釋放,陪審團唏噓不已,佩蒂特身邊的檢察官助理正大聲嘆氣。在人潮湧動的法庭中,默多克緩緩摘下了自己的墨鏡,露出裡面那雙無神漂亮的藍眼睛——他看不見,所有人都知道他看不見,但此刻眾人還是有一種他正注視著佩蒂特的錯覺。

  「案件結束了。」盲人說。

  沒人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只有佩蒂特知曉——這說明剛剛被無罪釋放的男人並不再是他的當事人了。

  那天晚上天氣並不好。

  天空陰沉得讓人想起哥譚,暴雨即將來臨,一切都被帶著泥土腥味的水汽籠罩。

  亡靈不受天氣影響,它們穿梭在紐約的高樓間,從牆壁上冒出頭來。住在高層公寓裡的男人覺得渾身發冷,他抬頭看了看天氣,暗罵一聲去關上窗戶,認為自己需要去南方的海邊愉快度假一段時間來忘記這兒的全部晦氣事。

  「砰!」

  窗戶突然被一陣狂風吹開。

  男人警覺地回頭望去,那兒什麼也沒有,他遲疑地靠近窗戶,「該死。」他罵道。不得不頂著刺骨的寒風走到那兒,等他再向外望去時,恐懼在片刻之間攀上了他的脊背,動物逃生的本能讓他試圖逃跑——剛剛空無一人的地方浮現了一張浮腫的女人的臉。

  浴缸的水龍頭被擰開,他和那晚的女人掉換了位置。人在極度恐懼的時刻失禁的尿水在地板上抹出不體面的痕跡,浴缸里的水嗆進氣管,很快,黏膜開始出血——他媽的,他媽的,他在心底怒吼,可卻又害怕極了,對於地獄的恐懼讓信仰在這一刻死灰復燃,他徒勞地在心底高呼上帝。

  意識開始消散,可按住他的力量也在此刻緩緩松去,門外有人敲門,男人心中一喜,求生的力量讓他支起身子呼救,過久的窒息卻讓他發不出聲音,只留下支吾——「咔噠,咔噠。」皮鞋敲打在地板上的聲音,那人竟然擰開了鎖。

  他看見了一張過分精緻漂亮的面容。

  尼諾·佩蒂特把玩著一支香菸,低頭隔著水面朝他微笑,他從未見過那樣的微笑,仿佛在看一頭待宰的畜牲。

  「再見。」佩蒂特嗓音輕柔。

  無形的力量又猛然增加,亡靈纏繞上他的軀殼,恍惚中,男人只覺得身體越飄越高。他驚恐地浮現在半空中,以一種俯視的視角瞧著他自己的屍體和俯瞰他屍體的佩蒂特。

  被他害死的女人們開始一同啃咬他的靈魂,他發出劇烈的嘶吼,佩蒂特卻沒有抬頭。他那張如同女人般漂亮的臉上此刻竟然浮現了一種哀傷的神色,對著那具新鮮的屍體,佩蒂特的胸膛劇烈起伏,他伸出一隻手捂住臉,小口激烈地呼著氣,指縫中有淚水滲出。

  「佩蒂特……佩蒂特?」第二個不速之客出場。這下男人哪怕靈魂也要漸漸消散,也還是忍不住顫抖,白天他光鮮體面的律師正從窗戶那兒爬進來,渾身被暴雨淋得濕透。

  「你在哭嗎?」盲人小心地問道,佩蒂特沒有回答。

  馬特·默多克走到屍體前,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欣喜地嚷嚷,「哦,佩蒂特!你真是我的小怪物!」

  佩蒂特在這一刻突然暴起,沒人預料到,包括默多克。盲人毫無準備地被亡靈摔到浴室的鏡子上,玻璃碎裂,有幾片碎片扎進了他的肩膀。默多克臉上的茫然立馬變成了震怒,他的盲杖朝佩蒂特揮去——顯然,在狹小的空間內,亡靈並不能由有效抵擋一名訓練有素戰士的近身攻擊。默多克如同忍者一般,佩蒂特操縱亡靈的速度完全無法跟上他的刀刃——幾名普通女性的亡靈或許能殺掉謀殺她們的闊佬,但肯定沒法解決紐約的金並。

  鮮血四濺,其中有默多克的,更多是從佩蒂特手掌間被刺穿的傷口上流出的,他們把這個地方弄成了真正的恐怖片現場。

  他們成了被困在角斗場的猛獸,每一擊都在毫不留情地試圖殺死對方。最終亡靈成功扼上了默多克的脖子,讓盲人腦袋上的血管變成了蜿蜒的蚯蚓,可佩蒂特也好不到哪裡去,盲杖的尖端斷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眼淚大滴大滴落下,和地上的血水混在一塊。

  佩蒂特鬆開了手。

  「咳咳……佩蒂特,佩蒂特,」默多克支起身子,他摟住檢察官顫抖的身子,「聽著,我不會舉報你的,他的確該死。」

  佩蒂特仍在哭,淚水落在默多克的傷口上,默多克被燙了一般哆嗦了一下,「別再哭了,嘿!看著我——你現在在看著我嗎?」盲人摸上了佩蒂特的眼皮,這讓年輕的男人沒好氣地拍開了對方的手,終於止住了眼淚。

  默多克笑了,他竟然心情很好的樣子,他說道:「我愛你,我愛你,這都是真的——為什麼擺出這副模樣?我難道瞧起來像是沒有心的人嗎?你可以來碰碰我的心臟,我願意把它給你,我願意把我的靈魂也一道給你呢——只要你也愛我,佩蒂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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