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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任何緩衝地帶,簡默難得遲鈍地反應了一下,看到邀請函上寫著「彥清」的名字——是陳敬的親筆。

  簡默用如水的目光撫過陳敬的簽名,半晌才說,「嗯。」

  彥清笑了一聲,給杯子灌滿,苦澀地說,「抱歉,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委婉地開口。」

  簡默笑道,「你願意告訴我,我已經很感謝你了。」

  到了最後一瓶,彥清仰頭把面前的杯子喝得見底,透過透明的杯底看坐在對面的簡默。彥清想看見簡默的脆弱和猶豫,至少那樣,他還能陪簡默醉一個難熬的苦夜。

  但沒有。

  簡默一如既往地平靜、溫和,好像沒有什麼能熄滅他的堅定和光亮。

  彥清放下杯子的那一剎那,終於狠下心戳破那層窗戶紙,「簡默,你和我交個底,你還對陳敬……」

  簡默左右旋著水杯,笑著打斷彥清的話,「彥清,你醉了。」

  彥清撐著腦袋,低聲說,「那你就當我自作多情吧……」

  簡默看著彥清身後空曠的街道,沒有回答。

  簡默和彥清一起進了會場。

  或許該說,不愧是陳家大少爺的婚禮,整座釜濱都成為他的陪襯,氣派非常。

  簡默一眼看到了中央噴泉旁的陳敬,太久沒見,簡默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久別重逢的喜悅。

  高中時,陳敬選擇遠赴美國繼續學業,簡默去了少年班,兩人便再也沒機會見過。陳敬的社交形象非常低調,簡默甚至無法得知他生活的蛛絲馬跡。

  陳敬身形高挑,寬肩窄腰,穿著筆挺服帖的西裝,輕而易舉地成為焦點,分外惹眼。

  他左手拿著高腳的檳榔酒,淡淡地和過往來賓交談,眉眼間是輕鬆的笑意。

  在簡默的印象里,陳敬有過天真、自由、明媚的笑,後來是寡淡、內斂、疏遠的笑,卻沒見過陳敬從容穩重、八面玲瓏的笑。

  除卻他隱秘的心思,他和陳敬也算得上十幾年的舊識。只是他們的緣分總是斷斷續續,像卡了帶的磁帶,過個幾年才能放出一段老舊的旋律,不長久,也沒什麼新意,大概不值得陳敬回味。

  機緣未能善待簡默的一腔愛意,兩人在高中時沒能再近一步,早早地分道揚鑣,於是那點原本就細得像棉線的緣分,被歲月磋磨,最終還是斷了線。

  簡默只捨得再多看一眼。

  如果有人為你撫平傷疤,陪你千帆過盡,最後和你並肩度過餘生。

  如果,那個人不是我。

  ——不,已經不是「如果」了。

  簡默此刻就在他最長久的噩夢、最荒誕的現實、最遙遠的眷戀里,安靜地吐息。

  這是他將要烙印在餘生里的真實。

  婚禮會場布置了繁複的花藝,簡默看到了夾雜其中的百合。

  高中時,簡默去過陳晟語的紀念館,送上了一束百合。在起身的時候,簡默突然很想見陳敬,很想很想。

  他想,如果他能得命運垂青,就在這裡的轉角,遇到陳敬,那他會用最溫柔的眸光去親吻他的少年。

  簡默獨自離開紀念館的時候,被自己的奇思妙想逗笑——怎麼可能會有那般的機緣巧合,他的運氣,大概早就耗盡了。

  彥清去和陳敬打招呼,簡默沒有跟上去,獨自去了會場邊緣的鋼琴舞廳。

  演奏家在彈奏《夢中的婚禮》,這裡人不多,簡默靠在大理石柱旁,幾乎和環境融為一體,端莊、沉默、凝滯。

  「簡默。」

  陳敬站在大理石台階下,隔著些微的高度抬頭,和回過頭的簡默對視。

  簡默站起身,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他以為,陳敬會停留在人群中央,不會來這種僻靜的地方。

  陳敬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下,緩步走上台階,來到簡默面前,挑眉笑道,「今天,我出現在釜濱的哪一處都不奇怪。」

  陳敬朝簡默舉起酒杯,「如果我沒出現在釜濱,才該讓人奇怪。」

  沒出現在釜濱……簡默在心裡默默品咂一遍這種可能性。

  陳敬坐在簡默剛剛落座的地方,看向舞台中央的鋼琴和演奏者,輕描淡寫地問,「你什麼時候回的隴城?我剛剛聽彥清提到,才知道你也來了。」

  「去年夏天,七月底。」

  陳敬眯起眼回想,「七月底,颱風快上陸的時候?」

  簡默點頭。他從美國飛回隴城,沒過幾天就迎來了颱風。

  說來也巧,簡默迄今為止的人生中,和颱風打照面的次數不多,卻次次都與隴城有關。

  第一次是簡默在初中離開隴城時,他剛下飛機,就在風平浪靜的岸城得知隴城被一場颱風席捲。一座被風雨浸濕的城市。

  第二次是簡默在高中回到隴城後,一場被命名為「利維亞」的颱風。

  當時,他獨自在家中,起身關緊門窗,耳邊是窗外狂風驟雨的怒號,猜想著陳敬此刻在做什麼。

  當年的飛機駛向岸城後,隴城的那場颱風,會比現在更來勢洶洶嗎——簡默無從得知。

  第三次,便是去年。簡默剛倒回國內的時差,洗去一身異國他鄉的疲憊,就迎來了隴城最不溫柔的颱風季節。

  簡默注意到陳敬雙耳上的耳洞,粗略數數,大概有七個。觸目驚心的疼痛和美麗。

  為了襯出今天特殊的氛圍,陳敬的六個耳釘都是風格統一的鑽石綴,右耳耳垂上的耳洞則空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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