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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腕輕輕一折,本就蒼老的面孔迅速衰敗下去,似乎一瞬間失去了生機,連掙扎都沒有的就往下倒去。

  饒是流雲都愣了一下,眼睜睜看著面前這具軀體瞬間癱倒在地,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化作飛灰,只剩一件宮中記事官的朝服、以及筆管中掉落的尖刀顯示他曾來過。

  流雲怔怔地回頭,看向容棠。

  容棠低眸看了那攤灰兩秒,走到桌案前拿起『天道』之前記錄的紙。

  上面記的從始至終就不是他跟盛承厲的對話,而是一句說不上是預言還是詛咒的句子: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流雲皺了下眉,問:「這是什麼意思?」

  容棠沉默一瞬,抬手將那張紙放在蠟燭上燒了。

  流雲疑惑地看看他,又看向地上那攤灰。

  容棠:「沒死。」

  流雲瞬間瞪大眸子,陷入警戒狀態。

  容棠:「他有別的事要做。」

  比起跟他這樣一個已經算不上天道,也不可能再是天道的穿越者浪費時間,如果想換取一絲轉機,自然是想辦法阻止最重要的劇情發展才來的快一些。

  容棠往殿外走去,皇宮四處點著燈火,城牆上烽火台里燃了煙。

  他望了一眼,又收回視線,淡淡地詢問流云:「宿懷璟準備了多少兵馬?」

  流雲呆住,有些驚異地看向容棠,可由於他本身就很少有表情變化,就算是驚詫,也只不過很微妙的一絲變化。

  而正是這一絲變化,莫名讓容棠憋悶了一天的心緒舒展開來,他笑道:「真以為能瞞著我了是吧?」

  宿懷璟不願意說而已,他又不是真的一點都查不到。

  城外來的兵馬應該是盛承鳴率領,拿的是仁壽帝親筆寫的密信,信中多半會言及盛承厲圖謀不軌,請瑞王沿途召集兵馬,速速回京勤王。

  此乃名正言順、鎮壓逆賊之舉,宿懷璟大概使了些手段讓盛緒炎以為他的二兒子還是一心向著他的,但等這場「勤王」之戰打完,天下就該物歸原主。

  流雲聽完容棠的話,嘴巴張了張,最後卻又一言不發地默默低下了頭:「三十萬。」

  容棠看得好笑,放了心,問:「能送我出去嗎?」

  流雲先下意識點頭,然後才問:「主子是要回永安巷嗎?」

  「你別這樣喊我。」容棠道,「叫我世子或者少爺就行。」

  他想了想,手裡那團雲還了無生息地攤著,容棠又瞥了一眼皇宮火光最亮的地方,道:「去問天塔。」

  還是不給宿小七添亂好了,等事成之後再去找他算帳。

  流雲不太理解他的決定,但本能服從,先安排人給宿懷璟送了口信,才帶著他秘密出了宮。

  容棠看著他一系列動作,再見他跟進自家後花園一樣沿著宮內各個小道熟練地走,忍不住腹誹,宿懷璟沒有哪天趁著半夜直接潛進宮中殺了盛緒炎,都算得上是真君子。

  也太能忍了。

  但腹誹歸腹誹,該趕的路他一點沒拖沓。

  比起那年年關,盛承星和夏經義那次上不了台面的謀反,容棠這次一出宮就被漫天的火光晃了眼。

  大軍身穿盔甲,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行走在虞京街道上,嚴陣以待,只等一聲令下便會衝進皇宮『勤王』。

  容棠挑了下眉,坐上馬車朝問天塔行去。

  不同於宮裡宮外的蓄勢待發,這一座佛塔悠然地不像位於虞京,反倒像是在山頂佇立的陀蘭寺。

  最底層的門開著,兩邊點燃長明燈,小沙彌瞧見人來,迎上前微微含笑念了聲佛號,便道:「師叔讓我領施主上去。」

  容棠再一次聽到這話,只覺得慧緬大概是這世間一座真佛。

  他笑了笑,輕聲道謝,便跟著人踏上台階。

  一路向上,沙彌不曾有半分停歇,直到上了第六層,他才一拱手,指向通往頂層的樓梯,道:「師叔就在樓上,請施主抬步。」

  容棠再度致謝,一步步向那扇常年落鎖,非國喪不開門的樓層走去。

  並沒有世人猜測的詭譎神秘,不過一間空曠的閣樓,四周欄杆圍起,中間一口青銅製的鐘,懸於空中,古樸又肅穆,四周鋪著可席地而坐的竹蓆以及幾隻蒲團。

  樓閣有風,自四面襲來,抬目遠眺,虞京景象盡覽於眼下。

  容棠剛走進去,欄杆邊坐著的人便抬目望了過來。

  只一眼,那人就笑了:「施主是記起自己從何而來,要往何去了?」

  容棠抬手,指了一下天。

  二者便都心知肚明,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往慧緬的方向走去,坐到他對面,自斟自飲倒了一杯茶水解渴,才道:「大師今夜不誦經?」

  慧緬溫聲回:「這樣的場景,不親眼看看,可就沒有下一次了。」

  容棠望向他眼睛。

  第一次見面,慧緬說他眼睛裡沒有欲望,而現在他看向這位高僧眼底,卻不見出家人的慈悲。

  高僧離開佛前,也不過是旁人的子嗣兄弟。

  容棠抬目,望向他那一頭如綢緞般的白髮,問:「兄長還打算出家嗎?」

  慧緬微怔了一下,視線從閣樓外收回來,與他對視一瞬,玩味說道:「世子與我佛有緣,可要出家皈依佛祖?」

  容棠聞言先是懵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沒忍住眉梢輕挑,反問:「兄長是不打算兄弟相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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