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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什麼方向的救援隊,地震還是洪災?」

  「戰區人道主義。」

  「聞銳鳴!」葛辛瞬間炸了,兩道英武的眉頭往中間緊皺,「你他媽不要命了是吧,哪危險往哪鑽?以前在邊境開槍沒開夠,現在上趕著給人當靶子?!」

  「沒這麼極端。戰區也不是每個地方都在駁火,何況要顧及國際聲譽,任何一支武裝力量都不會針對救援組織。老葛,請你相信我,我是仔細了解過,想了很久才下的這個決定。」

  「……我他媽相信你會作死!」葛辛直眉瞪眼地背過身去,路過的幾個兵見連長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嚇得大氣都不敢喘,趕緊貼著邊溜了。

  葛辛又瞪回來:「我就問你,你去幹這個圖什麼,好好的太平日子你不過,跑到戰區去你圖什麼?」

  聞銳鳴說:「我就是想試著找找過去那個我。你知道我以前什麼樣,但我自己都快忘了,因為一隻手喪失了理想信念,你不覺得我活得很可悲?部隊把我培養成一個有用的人,孫一誠也說過我是他帶過最好的兵,但我離開的時候什麼樣?葛辛,我是逃走的,是個逃兵。你們都勸我別走,是我堅決要走,走了又放不下,我接受不了自己這隻手,它一度連扳機都扣不動。但是這不對。理想信念不應該長在一隻手上,它應該長在這裡。」

  聞銳鳴指了指自己的心臟。

  葛辛腦子發炸,憋屈地吼道:「所以我才說跟你相比我永遠是個差勁的兵!你他媽來這兒就是提醒我這件事的!沒了這身皮你還是像個軍人,還是滿腦子人道主義!我看你他媽對自己最不人道,整天把自己擱在捐軀的路上!」

  聞銳鳴承受著葛辛的狂轟濫炸,承受著過路戰士們的異樣眼光,沒什麼過激反應。他溫和而堅決,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下午他到底沒在營里吃飯。葛辛送他走,一路上戰士們拉歌的號子太響了,氣勢上像要唱倒泰山。

  「真不跟章浩打聲招呼了?那小子可是出了名的愛生氣。」

  「不了,你代我看好他。」

  「話說你……」葛辛本來想問他為什麼對章浩這麼上心,轉念一想又算了,誰還沒點兒女情長的隱私,拉倒吧,別問了。

  到軍營門外,聞銳鳴告別後轉身,身後卻啪地一聲。葛辛朝他敬了一個軍禮,姿勢標準得能上電視,旁邊的哨兵不明所以地也跟著跺地敬禮。

  聞銳鳴最後看了一眼,就此走上自己的路,與軍營漸行漸遠。但他腦中閃過曾經的一幕幕畫面,走馬燈,直到搭上小巴車,進入高鐵站,上了火車,返回臨江,還沒把過去的事想完。也許永遠也想不完,那是鐫刻進骨子裡的回憶,淬鍊成他這身堅韌骨血的東西。

  -

  聞銳鳴離開的消息章尋是半個月後才聽說的。

  秋天都快過去了,巴黎也逐漸降溫。謝炎在這邊閒不住,趁著蕭珠然有假期帶她回去了一趟,再返回法國就召集一幫朋友去KTV唱歌。

  巴黎的KTV大都是華人開的,歌也全是中文歌。謝炎抱著麥克風鬼哭狼嚎,其他幾個朋友在一邊打牌,蕭珠然在邊吃果盤邊玩消消樂,只有章尋一個人在回工作消息。

  他眉眼本來生得就淡,垂眸盯著手機屏幕時又顯得跟周圍格格不入,自帶一種疏離感。蕭珠然玩著玩著腦子卡住了,斜靠他的肩膀百無聊賴地琢磨下一步。他扭頭掃了眼,隨手一滑:「這麼走。」

  「!」蕭珠然豁然開朗,「牛逼。」

  「……」

  沒多久,肩側傳來蕭珠然的聲音:「對了尋哥,聞銳鳴到底去哪了啊,他肯定跟你說了吧。」

  「什麼意思。」

  「他不是不在臨江了嘛,我還挺好奇他現在在什麼地方的。」

  章尋一愣,聲音輕微的收緊:「什麼叫他不在臨江了?」

  蕭珠然完全沒想到他不知道,輕輕「啊」了一小聲,也不敢再開玩笑,一五一十地說:「是這樣。我這趟回去見敏姐了,聽敏姐說聞銳鳴好像參加了一個什麼國際救援隊,兩周前就去阿爾及利亞了,不過不清楚之後具體要去哪,聽說得服從安排,哪缺人就去哪。」

  「去多久?」

  「不知道……」

  章尋呼吸猛地一滯,攥緊手機起身。蕭珠然求救般看了謝炎一眼。

  謝炎放下麥克風:「什麼情況?」

  蕭珠然道:「我說錯話了。」

  章尋撥開他們匆匆走出包間打電話。聞銳鳴的號碼無法接通,打了三遍都是這樣。一直響到忙音他才驀然掛斷,背靠走廊的牆,臉上浮現難以置信的神情。

  聞銳鳴竟然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走得乾脆利落。章尋當然知道他沒有任何承諾需要信守,但是他們之間難道就一點情分都沒有?就算是普通朋友,難道不能發個消息打個電話?章尋如鯁在喉,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緩了好幾分鐘才打給聞敏。

  聞敏知道得也不全,因為聞銳鳴刻意沒有透露太多細節,免得家人擔心。她只說他答應過每到一個地方就通知家裡,電話、電郵或者簡訊,怎麼方便怎麼來。

  章尋心亂如麻,深吸了一口氣:「他說沒說要去多久。」

  「簽的是一年合同,不過也有可能延期,希望他別延期,否則我跟爸媽的心臟要受不了了。」

  「如果他打電話給你們,勞駕跟他說一聲,讓他務必跟我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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