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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老師沒有留意旁邊的聞銳鳴,只是語重心長地說:「這次對你來講的確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老師承認。而且你心態、年紀、體力都是最佳水準,這一點這場表演也充分證明出來了。好好把握吧,老師不攔你,只希望你下定決心就別再動搖,力爭今年就到法國去,接觸到國際一流水平,多留幾年再回來。」
話音落地,空氣凝滯片刻。章尋視線微側,看到聞銳鳴身形有一秒僵硬,隨即才恢復如常。
第48章 兩口子慪氣
去停車場的路上他們沒有任何交談。
傍晚紅霞漫天,奔馳在夕陽下披著暖色,他們之間的氣氛卻顯然很僵。這種僵不是體現在語言上,而是體現在肢體動作上。
聞銳鳴照常替章尋開車門,但他一眼也沒往章尋臉上看,程式化到像在執行什麼任務。
「老闆,回公寓還是去哪裡。」
章尋看了他一眼。
聞銳鳴身體朝正前方握著方向盤,兩邊袖口隨意地卷到肘上,露出結實的小臂肌肉和自己送他的手錶。今天他穿的衣服也是第一次給他買的那些,黑色襯衫加深亞麻色的休閒褲,這套他平常穿得最多。
「有什麼想問的就問,沒必要憋在心裡。」章尋收回目光繫上安全帶。
「問什麼。」
「想問什麼就問什麼。剛才卜老師的話你不是聽見了嗎,我有去國外進修的打算,最遲明年,最快今半年。」
「去多久?」
「還沒定,也許一年也許三五年。」
這是章尋早就做好的打算,出國、走上國際頂尖舞台、摸索著學編排、成立自己的舞團,一步一步,早就打算好了。這個打算里沒有別人,只有他自己,也只是為了他自己,和母親的在天之靈。
聞銳鳴驀地沉默下來。
他表情出乎意料的冷淡,但平靜的眼眸底下藏著很深的情緒,而且行為舉止騙不了人——方向盤上的雙手有所收緊,手背青筋微微凸出。
「聞銳鳴,」章尋態度有所緩和,低眸道,「我沒打算隱瞞任何人,只是這件事還在計劃中。」
「了解。」
「你了解什麼了解,有話就說行嗎,有什麼不滿你完全可以表達。」
「老闆,我沒什麼想表達的。」
聞銳鳴口吻反常的冷淡,令章尋眼皮一跳。
「如果沒別的事是不是可以出發了,送完老闆我還要去醫院接多多。」他那麼側著臉,從鼻樑到唇峰再到下巴,分明的輪廓看上去比平時要堅硬得多。
章尋抿緊唇:「走吧。」
路上車裡被無言又冰涼的空氣籠罩,章尋幾次想開口解釋,但都被氣氛的沉默給堵了回去。到地方後他沒立刻下車,右手拉開安全帶:「這車挺舊了,跑起來慢。要不要再給你配一輛,就一輛車行動也不便。」
「不用了。」
「用不著跟我客氣,之前我就——」
「沒跟老闆客氣。」
聞銳鳴下車把鑰匙給了他:「再報廢一輛我也賠不起。」
這話就有些蠻不講理了,明顯是動了肝火。
章尋眼珠錯也不錯地盯著聞銳鳴,眉頭微微蹙起來:「從頭到尾也沒人讓你賠,這麼說有什麼意思?」
「那就不說了。」
「所以你明天打算以什麼方式來接我?」
「坐地鐵。」
「那得起多早?而且如果你遲到我不會等你。」
聞銳鳴看著他:「那就不等。」
「聞銳鳴!」章尋火了,指了指他,說話直接了當,「我對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別讓我一再提醒你。還有,我去不去國外跟你關係不大吧,哪怕我們——」他嘴唇忽地緊繃,「我們為什麼就不能灑脫點兒,今朝有酒今朝醉呢。」
夕陽從聞銳鳴身後照來,他目光深潭一般,靜靜地盯著章尋:「那種關係我不喜歡。因為你喜歡,所以我才陪你玩。」
其實聞銳鳴的五官從來就不溫和,反而很銳利,只不過在章尋面前收起了銳氣。他的面部線條硬朗利落,英俊得帶有攻擊性,眼神中也極有侵略感。章尋對著他怔了一秒,旋即輕攥掌心,臉上恢復冷淡和從容不迫:「你也可以不玩。」
聞銳鳴看了他一眼,眼神沉暗難辨。
章尋轉身就走。
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章尋猛地邁進臥室挑開窗簾一邊,樓下卻意外地空空如也。
他略微愣住。
聞銳鳴真走了?
一個人坐在客廳,章尋心裡堵得前所未有。目光所及每樣東西的擺放都不合心意,每件平常看慣了的衣服攤在那裡都讓人不舒服。他恨不得把聞銳鳴叫過來,質問他:「你就是這麼替我收拾屋子的?內務整到哪裡去了。」
他搞不懂自己怎麼回事,怎麼變得這麼不講理又不冷靜,被一個人的三言兩語輕而易舉激怒。
「你喜歡我才陪你玩……」
聞銳鳴的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說得很漠然,但卻似乎把聽的人放在一個很重要的位置,意思是可以捨命陪君子。章尋回憶完,半晌終於霍然躺到沙發里,手臂蓋住眼睛,用力做了個深呼吸。
接下來幾天聞銳鳴果真像他說的那樣,沒再開章尋的車,每天坐公共運輸來回,像個普通工薪族那樣。
路上他們也幾乎不交談。工作上的事還是會說,比如幾點走,明天什麼安排,需不需要聞銳鳴跟著。但其他的話就基本沒有,連一句簡單的問候都完全省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