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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風物在「屏幕外」欣賞他猶豫、掙扎、痛苦的過程,也當然想要看到張同濟歇斯底里的模樣,那是可以取悅觀眾的情緒。
他把這次的觀影時長設定在三十分鐘,回味無窮。
而周風物想要看到的結局,一定是信宿從房間裡走出來,張同濟因他而死,死者溘然長逝,生者則終生活在無窮無盡的痛苦當中。
信宿的目光在房間上方的儲存艙快速掠過。
他賭……
賭周風物不會讓這場精心籌劃的電影非常潦草地匆匆落幕。
倉促、掃興、戛然而止。
信宿單手抄起手邊的椅子。
下一秒,「嘩啦」一聲震耳欲聾的碎響——
——
第二百四十六章
整個氣體儲存艙全然碎裂,碎片嘩啦啦掉了一地,被壓縮成一團的一氧化碳氣體瞬間爆炸般蔓延到玻璃房間裡的各個角落。
這一聲碎響下去,周風物本來遊刃有餘隔岸觀火的臉色驀地變得難看起來。
密不透風的房間裡已經充滿了一氧化碳氣體,信宿不到三分鐘就會失去意識,在這個房間裡呆上七分鐘就再也不可能搶救過來!
信宿摒住了呼吸,單手撐在玻璃牆面上,沒有任何動作。
房間外面,周風物的手下也稍微愣了一下,沒想到竟然信宿會直接砸碎了整個儲存倉,不能再破釜沉舟的選擇。
——這個瘋子簡直是不要命了,也要毀了周風物的這一場精心準備的「表演」。
旁邊一牆之隔的張同濟驀地抬起頭,即便是見識過再大的場面,這時也陷入了大腦空白的狀態,而後整個猛地一個激靈,後知後覺的強烈恐懼與寒意竄上腦髓。
他失聲道:「信宿!」
隔著一道厚重透明的玻璃板,信宿竟然對他笑了一下,單手撐在牆上,緩緩跪倒在地上。
周風物沒有下命令,他身邊的人也都不敢自作主張,可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鐘都是死神的倒計時。
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信宿這麼輕易就死了?
這場「演出」才剛剛開始,還有很多「精彩」的劇情沒有來得及呈現,「主演」怎麼能缺席?
周風物的神情隱約籠罩陰翳,他意識到信宿是故意這麼做的,他知道自己不會讓他這麼輕易的死去,所以才破釜沉舟,用他的命賭了一把大的——
如此平庸的死亡配不上信宿。
信宿一定會死。
但絕對、絕對不應該這麼輕易地死去。
那應該是一場無與倫比的、華麗的、盛大的死亡,在淒切輓歌的輕吟下。
死在眾目睽睽之下、陽光最燦爛的地方。
周風物平靜道:「把門打開!」
他手下兩個人馬上行動,他們帶上了黑色防毒面罩,示意周風物離開這個貨櫃,然後輸入房間的密碼,把信宿從近乎變成了一間毒氣室的玻璃房離帶了出來。
周風物一言不發看著他們的動作,神色沉定片刻,突然低低地笑了一聲。
這樣也好。
棋盤上總要有變數,才不會那麼無聊。
從信宿打碎了氣體艙,到周風物令人打開房間,時間剛剛好過去一分鐘,加上信宿最開始有意識地控制呼吸,吸入的一氧化碳濃度不足以對他的身體造成太嚴重的負面影響,不會傷及大腦、臟器。
但或許是信宿的身體情況太差了,這時已經昏迷過去,臉色不似活人的蒼白,嘴唇隱約泛著青紫色。
周風物看了他一眼,語氣淡淡道:「把他帶下去輸氧,等他醒了之後第一時間告訴我。」
頓了頓,他又道:「至於張同濟,換個地方看好他,不必太過苛待,別讓他在我們手裡受傷。」
舞台被人破壞了,還要再花時間重新搭建起來。
手下人應了聲是,把信宿帶了下去。
半小時後,信宿落在雪白床單上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鼻翼上帶著一個透明的呼吸面罩,溫度稍微有點低涼的清新的氧氣灌入肺腑,驅散了腦海中的渾濁。
信宿的意識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但是他沒有第一時間睜開眼,他察覺到房間裡還有人在監視、看守著,於是沒有任何動作。
載川還沒有來,他得把時間拖延下去。
信宿的眼睫輕輕顫了一下,這段時間許久沒有休息好,在龍潭虎穴里竟然也感到困頓與疲憊,他很快又睡了回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陡然從暈暈沉沉的狀況里清醒了過來。
有人在房間裡看著他,信宿不用睜開眼睛,就知道那個人是周風物。
——他能從這個人身上感覺到屬於「同類」的,冰冷危險的氣息。
那人把他放在床邊的手臂抬了起來,一根乳膠止血帶捆在他的手腕上,手背傳來瞬間輕微的疼痛。
信宿睜開了眼。
周風物看到他醒了,把輸液用的工具扔進了垃圾袋裡,他的眉眼間沒有絲毫不悅,聲音甚至是溫和的。
他語氣含笑:「如你所願,這場遊戲沒有任何傷亡。」
「很早就聽說年少成名的閻王是個不怕死的賭徒……甘拜下風。」
信宿微微皺起眉,看著掛在他身邊的輸液架,袋子裡不知道是什麼,顏色看起來不如普通營養液那樣清澈,液體看起來有些渾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