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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經把他所能做到的每一件事都做到了極致。

  秦齊簡直無法想像,那重量以噸計、價值以億計的藍煙,如果流入浮岫市場,會殘害多少條無辜的生命、荼毒多少原本自由的靈魂,會有多少人被藍煙裹挾一生。

  那些人或許跟信宿素不相識,或許一輩子都不可能見面,或許連萍水相逢的緣分都沒有——他們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曾經與怎樣的摧毀擦肩而過。

  可信宿還是在不為人知地、十年如一日地做著這件事。

  秦齊甚至覺得,信宿身上有一種悲天憫人的神性,否則他無法理解,一個普通平凡的人怎麼會為了那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做到這種地步。

  他像一個傷痕累累的、獨自走在漫漫長夜中的。

  舉世孤獨的神明。

  秦齊曾經問過信宿,為什麼要做這件事,而信宿當時給他的回答是——

  「藍煙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但我現在沒有徹底銷毀它的力量,只能盡我所能,全都收回到我的身邊。」

  秦齊自認他無法做到信宿這一步,也沒有那個能力。

  這次交易的五百萬已經不是一個小數目,就算是霜降這種規模的製毒組織,也是一筆相當可觀的大生意了。

  然而這次,信宿卻說。

  「不必了。」

  信宿平靜道:「再過一段時間,散落在霜降之外的那些枯枝敗葉,基本上也都調查清楚了……」

  「就利用這次交易來收網吧。」

  秦齊有些錯愕:「這麼快嗎?」

  信宿果斷道:「遲則生變,我也不想再拖延下去了。」

  秦齊看清他眉眼中不加掩飾的厭倦……大概信宿早就已經無法忍受在霜降里跟那些毒販爾虞我詐、唇槍舌劍了。

  秦齊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從酒吧離開,信宿坐到汽車駕駛室里,單手繫上安全帶,稍微垂下眼,放在操作屏上的手指莫名頓了頓。

  有什麼陰冷的觸角在狹小封閉的空間內部伸展,信宿的後脊陡然浮起一股冰冷的寒意,那是長年遊走在生死一線的亡命徒面對危險時的本能——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打開車門下車,一道如怪物般龐大陰影籠罩在他的身後,一道漆黑人影抬起手臂,舉著什麼重物朝他的後腦勺重重地砸了上去!

  …………

  信宿只感覺他的大腦在一瞬間完全停止了運轉。

  這半個多月還沒好利索的腦震盪跟這次毫無防備的重擊一起化作一記重錘,精準而沉重地砸在他的頭上,信宿的耳邊嗡的一聲響,腦海中迴蕩著尖銳的金屬音,聽不見其他任何動靜。

  他眼前一黑,在一段時間裡失去了所有感知,就連血液從脖頸滴落到脊背都完全沒有察覺。

  一根粗糲的繩子從他的脖子前面穿了過去,緊緊卡在下頜的位置,隨即向上狠狠抬起,將信宿整個人幾乎勒離了駕駛座。

  信宿的腦漿都要被剛剛那一下砸勻了,這時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劇痛在一陣麻木後後知後覺地席捲而來,他蒼白失血的嘴唇劇烈顫抖著,疼痛與窒息分不清楚哪個更加強烈,一齊湧入了他混沌的腦海之中。

  所有的動作幾乎是他的本能反應,信宿的雙手緊緊抓著繩子,指甲透出幾分血色,薄薄的鼻翼徒勞地一張一合,但是喉管里吸入不到一絲絲的空氣,窒息感有如毒蛇的毒素擴散到四肢百骸。

  信宿的眼睛微微睜大,漆黑瞳孔全然渙散,而後承受不住睫毛的重量似的,眼皮慢慢垂落,整個人軟了下去。

  ——

  「你好,請問有預約嗎?」

  燕回巢會所內部,人美聲甜的前台接待人員彬彬有禮地詢問剛來的客人。

  林載川道:「我找韓學梁,他在嗎?」

  聽到他的來意,那接待人員表情微妙變化一瞬,然後拿起對講機道,「韓經理,一樓前台有人找您。」

  很快,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坐著電梯下來,看起來不到四十歲,帶著一個很細的銀框眼鏡,臉上掛著工作習慣使然的微笑,給人的感覺非常圓滑、沉穩。

  韓學梁走到前台停下,看到了林載川,用目光打量著眼前這個人,微微挑了下眉:「您是……」

  林載川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張證件。

  看到他的身份,韓學梁的神色輕微變化,但只是難以察覺的一剎那,他的目光里流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與不安,「警察同志,不知道您突然到訪……是有什麼案子要我們協助調查的嗎?」

  林載川瞥了眼四周沒有說話,韓學梁立刻道:「這裡人多眼雜,林隊長不介意的話,我們去包廂裡面詳談。」

  林載川無可無不可地一點頭,韓學梁就近帶他到了一樓的包廂,黑三角地帶本來就貧富差異異常顯著,富人的油水都是從窮人的骨頭縫裡搜刮出來的,而燕回巢就是一個典型的「銷金窟」。

  包廂內部都修煉的富麗堂皇,地板是漂亮絢麗的淺金色,燈光照射上去流光溢彩,極為炫目。

  林載川開門見山問道:「你跟李修義是什麼關係?」

  韓學梁道:「修義?我們兩個是老鄉,我們的戶籍都是K省的,十多年前一起到浮岫市來打工。」

  林載川微一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韓學梁嘆了口氣,「從到了浮岫以後,他一直遊手好閒,沒個正經工作,天天跟著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外面鬼混,沒了錢就跑過來到我這裡借——您說我倆一起出來打拼,我也不忍心看他流落街頭,總是忍不住想幫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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