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頁
黃藥子靜待片刻,聽見陛下似有若無的喟嘆:「仍貼身帶著便了。」
第130章 暫引櫻桃破
卻說轉眼入夏, 芭蕉濃榴花燃,四月的天堪比盛夏,愈發地熱。
趁著這股子熱氣, 宮中護國天王寺建得如火如荼, 穆相日間不單單只坐鎮丞相府,逐漸開始往辟雍宮行走。
如此一等先不表, 單表這日李郁蕭打太學回棲蘭殿。
陛下是個畏熱的, 秋葵轉紗扇給搬到黑木車上,連軸地轉, 就這額角時不時還要掛一兩顆汗珠,就是這麼燥。
車停在殿門口, 李郁蕭掀開車幔正想往下走, 眼風一掃忽地在殿檐下頭看見一個人,這個人穿朝臣們夏日慣例的朱色袍服,戴高山冠,正撩著衣擺跪到地上。
他雙手交疊, 手背挨額頭, 拜伏在地。
穆庭霜。
唉,這大熱的天兒,李郁蕭轉就想使黃藥子把人叫起來, 可是穆庭霜身體這麼一傾,腰間綴的一物側滑到一邊, 正正撞進李郁蕭的眼睛,此物不是別的, 正是一枚玄霜玉璧, 那枚玄霜玉璧。
。還能不能行了。
宮中都道穆常侍每日一跪是祈求,實際是什麼, 李郁蕭甩手進殿,實際怕不是要挾朕吧。
逕到殿中,李郁蕭霍地停下腳步,唬得身後黃藥子險險仰個趔趄,也沒管,逕自又拐回殿門口,此時穆庭霜已拜出去一段距離,李郁蕭一指他:「傳朕旨意。」
一旁黃藥子和其餘宮人都豎起耳朵等著領旨,沒成想,白等好半天,陛下一句話說半剌,橫豎是沒下文。
黃藥子輕咳一聲:「陛下有何旨意?奴婢等聽著吶。」
陛下手往外指半天,嘴皮掀開又合上,最終只是道:「棲蘭殿前的白玉磚空著清清白白多好,少叫他沾著。」
呃?宮人們互相瞅瞅,這個旨意,到底是個什麼旨意?是終於赦常侍大人麼?可是聽著又不像,可是陛下已經呼呼騰騰往殿中行去,「陛下,哎陛下,」黃藥子慌得跟上,「可是請穆常侍進來答話麼?」
「誰叫他進來?」李郁蕭瞪一眼,氣勢卻又癟下去,蜇磨兩下子,道,「要跪叫他滾去廊廡下頭跪,回頭別著個熱症,再賴到朕的頭上。」
「諾。」黃藥子出去傳旨。
少一刻,陛下已經歪著飲畢一盅梅子湯,黃藥子進來回話:「常侍大人說謝陛下關懷。」
關懷?真箇關懷,又怎會許他受這個罪?陰陽怪氣,給誰沒臉。李郁蕭眼睛瞪著:「你再去問,他到底如何肯罷休。」
沒一會子黃藥子趕著回來稟道:「常侍大人問陛下如何肯戴古璧。」
如何肯?
李郁蕭眼睛瞪不住,只惘惘然望向殿外。
空氣里有些香氣,依稀的,像是護國天王寺燒的檀香菸氣,又像是辟雍宮飄來的書香氣,都是……這些氣味,倘沒有穆庭霜出力,宮裡決計興旺不出來,可是,李郁蕭不願放任自己鬆口。
宮人們等候良久,聽見陛下輕輕的嘆息:「既然他一定要如此。」
……
穆常侍失去聖眷,這事兒,闔宮都在傳。
傳到麟趾宮,一向萬事不掛心的汝南王罕見地憂愁,問荊勒途:「你母親和你爹也這般鬧脾氣麼?」
荊勒途在寫字,眼觀鼻鼻觀心:「殿下想要知道這個也不難,殿下交年過去也到十二,舞勺之年,也可說親,自己娶妻不就知道了?」
噎得李荼沒話說。
傳到長信宮,太后少不得蠢蠢欲動,剛剛晉封法威慈濟妙應慧能師太的淨音勸她:「只是罰跪,未見得是決裂,萬一日後和好如初,娘娘此時動作恐怕惹人生怨。再一個,娘娘多少念一念從前的風波,陛下不是聽人擺布之人。」
再三商議,太后決定靜觀其變。
太后旁觀,有人就不願意旁觀。
這日譚詡一板一眼跑來找陛下訓話,言語間多次提及前朝一些霍亂朝綱的孌寵和幸臣,說得李郁蕭都有些莫名其妙,在說誰啊?借古喻今,這個咱們知道,但是他的幸臣只有穆庭霜啊?有了還不是一日兩日,怎麼現在才來說?讓朕警惕幸臣,正得寵的時候不來說,鬧嫌隙的時候來說?是什麼道理。
後頭李郁蕭才知道,順天聖賢儒師,就是穆涵穆丞相,新選進太學幾個人,這幾個新封的學士吧,學問怎麼樣不知道,德行好不好還兩說,但是模樣都是一等一的好。
模樣最好的一個,開始見天地被遣來御前,說是替丞相府遞奏摺箋子,李郁蕭非常討厭任何人妄自安排他的身邊事,因此非常不難煩,連名字都懶得問,心說是不是丞相府的通侍黃門死絕了,要派這個小白臉來跑腿。
其實照實說,人家不是小白臉,這個辟雍宮學士生得高大,盈月臉、四肢孔武,削劍眉、瑞鳳眼,鼻峰眉峰下頜峰,沒有一處缺稜角,用現代的眼光去看,哪是什麼奶油小生,分明是個硬派小生。
另身高相仿身形相似,側臉兒某個角度看過去,不好說,竟然稍微有點相府二公子的風貌。
這日丞相府呈來南邊海防的邸報,細數海防漏洞,李郁蕭一看,還是啊,在揪荊睢的小辮子。其實這東西呈給李郁蕭看沒什麼實質作用,就是留個底,將來好說一嘴。
那,咱們白給你當鍋爐麼?少不得要添柴抬火。
轉手李郁蕭就想把東西遞到將軍府,可是眼角一瞧,咦,這個跑腿的怎麼還在?想著趕緊打發出去,耽誤咱們送信兒呢,李郁蕭道:「海防年年消耗甚巨,卻時常還有水匪滋擾沿岸百姓,實在奇怪,回頭朕與太尉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