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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聽著,李郁蕭就想起從前,還是李荼這個崽子,兩人有一回下學回宮,就晦日休沐的禮儀爭論起來,當時他就有個念頭,想要召集在野的學士到洛邑來研討禮儀,下一個定論。再一個,朝中不是他這邊兒的就是穆涵那邊兒的,總是一潭死水,如果能召集天下有學之士到朝中,不問家世只問才學,那該多好:問君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這遭可不是個好時機麼?

  重陽禮儀可是大事。不對也不是大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既是正事又是閒事,合該趁著這個由頭招攬天下學問人。

  只是,召集學士大儒這事,要怎麼起怎麼興,李郁蕭還沒有想好,這天就召穆庭霜進宮商量。

  可是,穆庭霜遠遠地從殿門口進來,李郁蕭一句話還沒說,穆庭霜就呈上來一紙奏表。他一看,得,這頭他心思剛起,人家那頭已經把事情替他辦完了。

  他手上是一張招賢表,卻不是來研究禮儀,而是來論禮。

  「陛下,」穆庭霜道,「禮不辯不明,所學若無所不通,自可辯論明銳,使眾人拜服。再者說文人相輕,自古然爾,陛下也要防著他們不屑一顧,不肯接受招攬來為宮中俗務一齊致力,倒不如讓他們互相辯一辯。」

  李郁蕭心裡一嘆,是啊,自古文人墨客就沒有不愛耍嘴皮子功夫的,辯論賽,實在是高,直往他們身上癢處戳,實在是個好法子。

  可是穆庭霜上這張奏表的時機實在是有些玄妙,因屏退眾人,招穆庭霜上前來說話。

  只聽陛下蜇磨道:「你倒在這時候給朕遞枕頭。」

  這話道謝也不像是道謝,倒有幾分撒嬌撒痴的味道。穆庭霜含在嘴裡細細品咂,直欲在御案上就辦一些不規不矩的事兒。

  好容易壓下去這點子掉腦袋的雜念,他問:「陛下可聽說過公孫參。」

  「公孫參?」李郁蕭想一想,「似乎是南邊升雲學宮一位講經學士?」

  「正是,」穆庭霜答道,「公孫參一卷《論語南札》名滿宇內,是四境首屈一指的大儒,武皇帝朝就遙拜他為承明殿學士,奈何老大人不肯入朝。他近日正巧遊歷在洛邑,或許能請來論禮台。」

  啊,好是好啊,這種避世高人從來受人追捧,有這個公孫參在,論禮台的人數或許能翻一番,可是,李郁蕭道:「武皇帝的招攬他尚且不理,朕又不比武皇帝賢明到哪兒,論禮台雖說不是正經受朝廷封,可到底在辟雍宮手底下,恐怕是難。」

  穆庭霜微微一笑:「旁人去請大約請不來,但公孫參有一愛徒,有此人出馬,或許就能請得動。」

  「誰?」

  穆庭霜也不賣關子:「裴玄。裴玄曾在公孫參座下聽經,深得老大人喜歡。」

  啊,那真是太好了啊!李郁蕭面上笑意乍起,可是又收起來,遮遮掩掩踅來踅去小小聲問:「公孫參又不是你兒子,來去又不告訴你,你如何得知?還是憑你前世記憶?」

  他這樣子,方才一點心癢又拱起來,穆庭霜口中一嘆:「是啊,除卻這個些記憶,臣還有何可依憑之處呢?」

  「你,你……」陛下偏過頭,如何不知道他想聽什麼,無非想聽一句「你還可依憑朕的心意」之類。

  可是這話,陛下不願意說,因此只好撇過臉兒不言語。

  君臣兩人一時無話,目光齊齊落在案上。

  案上不是空無一物,擺設的是少府呈上的三種茱萸樣子,正當中是指節大的鮮紅果子,乃是山茱萸,左側是一叢暗褐色的小花,是草茱萸,另一邊是一種細細密密的圓錐形果實,果實顏色略暗,想就是有藥性的吳茱萸。

  穆庭霜拈起一枝兒草茱萸往李郁蕭頭上比一比,口中道:「可惜男子不時興簪花。」

  起開,你手給朕拿開,皇帝的腦袋你敢亂碰,膽子大的你,龍抬頭懂不懂。腹誹如此,但李郁蕭一個字沒說。

  「不如,」穆庭霜口中拖一拖,俯下身在陛下耳邊說一句什麼,似乎是說不戴在頭上,或者說是可戴在另一頭兒上,臣再親口為陛下摘去,陛下當即面紅耳赤。面上熱,下腹也熱,鼠蹊附近更有一孽障物,熱突突地精神打顫,萬不能自己。

  他耳畔一點薄紅攀上面頰,這紅升得越高,穆庭霜不錯眼觀在眼中,心情越好,又拈起一枚山茱萸在指間擺弄,稟告陛下道:「這果子瞧著倒汁水豐沛。」

  他的手指玲瓏,靈巧又遒勁,那個力道直催人,因此他口中的汁水如何如何,不知是在說果子還是在說旁的,陛下心煩意亂,問他:「你又想做什麼。」

  穆庭霜嘴裡聲音輕輕的,一分漫不經心,其餘九分全是引誘:「臣倒覺得,重陽並沒有非此或彼的說法,三種茱萸為何不能並行?這枚,擱在冰鑒裡頭過一遭,再給擱到陛下身上,說不得能解暑。」

  說得身上具體些是哪一處,穆庭霜細細一個字一個字在李郁蕭耳邊說完,他渾身一顫,跟已經被擱上去似的,一個激靈,勉強回嘴:「入秋這許久,你倒會叫朕解暑。」

  穆庭霜微微一笑,又說草茱萸,若是敷在臍間小腹,聽聞還有藥效,嘖嘖,花蕊纖細可掃,不知是何滋味。

  李郁蕭臉上蒸一陣渾一陣:「這小花兒硬硬的,你想硌死朕麼。」

  穆庭霜不許他說這個字,卻又面露深思,說也是,不若叫吳茱萸酒和著泡得軟一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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