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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膚花貌,鬢髮如漆。
被那雙眼兒盯著,尋常人定是骨頭酥掉半截,魂飛天外,迷得找不著北。
徐碧琛抬手,從他臉上輕柔拂過。
她笑了笑,道:「都好了。」
謝咎依戀地貼著她冰冷的掌心,睫毛覆下,他發頂有陽光碟旋,猶如最濃艷的顏色里加了一點霜雪,那麼炙熱,又那麼淺淡。
「還不如不好。」他眼底晶瑩閃爍,可憐兮兮地說,「有疤的時候你還會看看我,沒疤了,反而對我不管不顧。」
女子歉疚地說:「之前我未記起。」
「我知道。」謝咎展顏,像沾露而開的曇花,僅一瞬,便艷色無邊。
「現在夫人記得我了。」
雖然姍姍來遲,但總算還是等到了。
「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不太好,變成了你討厭的樣子。」怔怔垂目,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神情悵然,不知想到了什麼,隱約覺得舌尖發苦。
她伸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
「辛苦了。」
那些一個人苦熬的日子,實在太久,太孤獨,也太漫長。歲月無聲,把他磨成了另一種樣子。
謝咎仰頭,沖她眨眼:「其實我也很好,夫人信嗎?」
「我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阿幸是個多麼可愛的孩子。
如果命運給予新的選擇,他一定,一定會很好。
有什麼濕潤的東西在眼中蔓延,他柔聲說:「可我運氣差,來得太晚,太遲。」
所以無論他再做多少努力,她也不會屬於他。
這麼耀眼的光和暖,不為他停留。
徐碧琛許久沒說話,忽的,粲然一笑:「阿幸,我可以抱你嗎?」
話音未落,她便被一道急切又無可抗拒的力量拉入懷中。
「可以。」男人貼在她耳邊,虔誠落下輕吻,「抱抱我吧。」
兩人靜靜相擁,誰也沒有說話。
半晌,他淺淺彎唇,問她:「是夫人動手,還是阿幸自己解決?」
徐碧琛起身,居高臨下,袖口輕抬,露一道雪光。
對著他溫柔解頤,道:
「我來吧。」
謝咎欣然頷首:「如我所願。」
門外起一陣清風,雪花開始飄落。
女子踏出門檻,隨手扔掉手中浸著猩紅的匕首。她以手掩目,眺望遠方,見驕陽當空,低聲自語道:「下雪了…」
說罷,昂首,儀態萬千,慢步走下台階,邊走,朱唇輕啟,擲地有聲:
「罪人謝咎,禍亂宮廷,今已,伏誅!」
與此同時,百里外,群山之巔。
青衫道人神情一震,慨而長嘆,高呼:「帝星隕落,天道歸位。」
舉世間氣運而成的天道之子,終於塵埃落定。
他塵緣已斷,如今也該辭謝凡間,去求他的無上道了。
*
景珏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來收拾殘局,將所有還未處決的臣子盡數放出,親自登門致歉,又大赦天下,以彰仁德。
對那些已經犧牲的官員,追封品級,厚待其親屬。
幸而他以往的賢明早就深入人心,這陣子雖惹了眾怒,但平息起來也快得很,稍加安撫,又向天下陳明奸臣作祟的隱情,便沒了什麼障礙。
太后經此一事,人老了許多,精氣神大不如前。
徐碧琛去她宮裡請安,竟然看到她鬢間冒出了幾縷白髮。
「母后,您…」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開口。
她瞥過來,神情和藹,拍了拍女子的手,道:「哀家年紀到這兒了,老些也正常。」
都是女人,哪兒會不愛惜容顏。
可她說得從容,似乎真真正正將這些看開,不再為此困擾。
琛貴妃笑著說:「改明兒喬神醫入宮,再讓他給您開點方子,不消幾日,您肯定比妾身還像小姑娘。」
太后嗔怪道:「貧嘴,哀家可沒這個心思和你們爭奇鬥豔。」
許是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她保養得當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這麼明顯的皺紋。
眼神稍稍黯淡,太后嘆氣,對徐碧琛說:「你是個好孩子,與皇上情投意合,又難得聰慧,無論怎麼看都無可挑剔。以往哀家太過執著,一葉障目,待你不算親厚,在這裡先向你賠個不是。」
貴妃訝然,連連擺手:「妾身受不起。」
卻是沒有否定她說的話。
「長樂…」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話銜在嘴邊,徘徊數次都說不出口。
整理了一下思緒,她艱難繼續:「哀家對長樂存著偏頗的心,委屈你和皇兒許久,是我之過失。以後我會把她送到藺國公府上,由我胞妹代為撫養。你們便安安生生過日子,不要再為多餘的事煩惱。」
徐碧琛唇畔含笑,但笑不語。
又聽太后說:「我命途多舛,二子皆亡,三十來歲成了寡婦,膝下只剩皇帝一根獨苗,是以護犢心切,當了個不討喜的親娘,也當了個不懂事的婆婆。這次季瓏歷生死大劫,多虧有你在身側不離不棄,反倒是我這自詡愛子的老婆子什麼也沒做成…遇到合適的人並不容易,從此往後,哀家只要我兒歡喜,絕不會再生是非。」
言下之意是…
貴妃抬眸,與太后對視。
她笑容慈祥,道:「你封后那日,哀家會送上份厚禮,以補從前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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