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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夜,月上中天。
季瓏人高馬大,力氣也大,夫人的洗澡水向來是他提。
這日,他如往常那樣提著兩桶燒熱的滾湯送到夫人門外。
剛到門口,便聽見夫人那柔軟如少女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嬤嬤教導他們費心費力,這話你以後就不要再說了。」
另一道聲音很熟悉,是她近日買進府的丫鬟,叫什麼…小紅?小蝶?還是小翠?
「可她們將阿幸欺負得太慘了,您是沒瞧見,那手心喔…簡直都能看到新生出來的肉了!」
「那又能如何?」
不知是叫什麼的小婢女睜大眼兒,嘟囔說:「要不…您就放寬些要求,阿幸原先跟那乞丐兒沒多大差別,怎麼可能在短短几天的學習中就突飛猛進呢。」
她輕輕地笑了聲,慵懶道:「可不是本夫人想折騰他們。你瞧著那季瓏像不像個奴隸?」
婢女糾結了會兒,還是說了實話:「不太像。」
「你說話真委婉,恐怕他不止不像個奴隸,反而貴氣天成,比少爺還像少爺。」琛夫人打了個哈欠,小聲抱怨:「這麼晚了,那小子怎麼還沒把水送過來。」
話題轉回來,繼續道:「他舉止、性子都是大少爺作派,趾高氣揚,目中無人,那些嬤嬤出宮後,到哪兒都是被捧著的人物,哪裡受過這種窩囊氣?被他氣狠了,又找不到突破口,就只能把怒氣撒在軟柿子身上。所以不是我要求嚴格,是他們自己惹了人卻不自知。」
她邊說邊看向門邊,眼神嬌媚,帶著一縷綿長的笑意。
丫鬟循著她目光看去,不解問道:「夫人,您在看什麼呢?」
徐碧琛撩起一抹耳發,櫻唇翹起:「沒什麼,一隻愛聽牆角的小老鼠罷了。」
*
將水桶放在門邊,季瓏有些失神,連自己回到了住處都不曉得。
他進屋,發現屋裡一片漆黑,連盞燈都沒點。床鋪那兒也是空無一人,壓根看不到阿幸的影子。
人呢?這個時候了還不回來?
後門有處小院,季瓏徑直走到那兒,伸手掀開布簾一角,悄悄窺出去,見一道瘦弱身影,正弓著腰,拱起手,對著遙遠的月兒長長一拜。
他像是察覺到哪裡不對勁一樣,很快恢復站立的姿勢,接著,又是方才那樣,彎腰,抬手。
如此反覆,十餘次不止。
季瓏嘆氣,闊步出去,一把拽住他衣領,像提小老鼠一樣將他提起。
「錯了,我教你。」
「拱手高舉…再高點,舉過頭頂,對,鞠躬…你給我把腰壓下去!」
阿幸被他惡狠狠地視線注視著,覺得比嬤嬤還要可怕三分,不由投入了更多精力在上面,不敢有絲毫鬆懈。
「記住了,這叫長揖禮,常用在平輩之間。接下來,練稽首禮,給我好好練,小心…」他做了個捏拳的動作,惡聲惡氣恐嚇男孩。
他假裝害怕地縮了縮腦袋,臉上卻掛著抹燦爛的笑。
「左手搭在右手上…你是雞爪嗎,伸不直?掌心向內,拱手,拱手!到膝前,頭叩下去…叫你叩地面上!穩一會兒…好了,起來,舒緩,一定要舒緩。」
阿幸練得腰酸背痛,季瓏也好不到哪裡去,覺得這小子看上去機靈,實際就是個木魚腦袋。
多簡單的事兒啊,學了就忘,學了就忘!
天朦朦亮起來,他倆扭扭脖子,揉揉肩,頂著倆黑眼圈去給夫人端早飯。
一碗桃膠銀耳,和著紅棗枸杞燉爛,香氣撲鼻。
半籠酥仙酒樓剛出爐的包子,皮薄餡兒多,醬肉餡,還冒著熱氣。
幾顆剛剝好的荔枝,盛在青花碗裡,白生生,可愛得緊。
季瓏腹誹:會享受,胃口也不小,那麼大幾個包子,她也能吃完!
琛夫人哪兒管他怎麼想?他算老幾?
她在宮裡必須保持身材,好多時候對喜歡的東西都要淺嘗輒止,及時停嘴。現在可是在夢裡,吃多少都不會胖,為什麼不多吃點?
她讓那位正直的楊大夫開了些消食的方子,時刻備在身邊,一有吃撐的跡象,幾杯山楂熬成的水下肚,很快又是腹中空空,胃口大開了。
還真別說,梁國食物很有它自己的風味,好吃的東西數不勝數。
一開始,讓她吃包著牛肉的饃饃,徐碧琛真的不喜歡。可吃了幾個之後,又覺得戀戀不忘,竟然又差人買了一個回來。
還有什麼串起來的炙肉,撒點鹽,雖然有些油膩,但味道好吃得很。
砸吧砸吧嘴,琛夫人餓得趴在桌上,像條快斷氣的魚擺擺。
她有氣無力地喊著:「兩個小奴隸,本夫人的早飯呢?」
「我的早飯呢!」
「我!的!早!飯!在!哪!里!」
她聲音越抬越高,幾乎是在尖叫。
季瓏一手捂著耳朵,大步邁進去,急忙放下盤子求饒:「夫人別叫了,早飯在這裡,廚房備得有些晚,剛剛才做好。」
徐碧琛哼了聲,舀起一口銀耳送入口中,當即美滋滋地眯起眼。
她吃起東西,總是一副幸福到不行的表情。
少年站在一旁,頗為好奇,又礙著面子不肯問出口。
琛夫人儀態頓失,左手托腮,右手舀銀耳,懶懶瞥他一眼,道:「有什麼就說,忸忸怩怩,你當自己是小姑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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