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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四四方方墓碑上只寫著:

  熾熱的心臟,再無其他。

  他說過他不怕死。

  他說。捐生殉國,無限榮光。

  說恨他是假的。

  盛夏里沒辦法指責他的選擇,第一次向他問出那個問題時,盛夏里的確不明白為什麼。

  但是現在,她已經懂了。

  這就是陳不周。

  這就是陳不周會做出的選擇。

  對他來說。或是,由他看來。

  警察陳不周當然要比電影明星陳不周好得多。

  無論是過去的少年,還是如今已經頂天立地的警官,亦或是昆娜口中憎恨的那個卡司,都只有一個選擇。

  這就是陳不周。

  陳不周只是陳不周——紅港警署的陳Sir。

  我少年時代,美夢翩翩,

  我青年時代,理想常燃。

  -4-

  於詠琪來看過幾次她,卻總是欲言又止。

  很多人都來看過她,那都是陳不周的戰友、同事、兄弟……他們似乎很想將她從那個冬天帶出來。

  他們對她很好很好。

  所有人都在開導她。

  因為他們知道,這是陳不周希望的。

  他們幾乎把她當做了嫂子,哪怕她的年紀比他們要小不少,他們還是很尊敬、很禮貌、很鄭重地對待她。

  大概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未亡人吧。

  她很中意的一個說法是。

  她是他唯一的遺物,唯一的最愛、深愛。

  終於有一天,於詠琪大概是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她終於看不下去了。

  但她說不出什麼責備開導的話。

  於是於詠琪借著敘敘舊的理由,輕拉硬扯地帶盛夏里去了電影院,看看電影,散散心。

  還是那家電影院,還是那個位置。

  盛夏里坐在熟悉的位置上,安靜得像是木偶人,懷裡抱著桶巨大燦爛的爆米花。

  卻一顆都沒有吃。

  她仿佛是機器人,毫無情緒地坐在那。

  盛夏里回想起陳不周曾經說過的冷笑話。

  他說,爆米花的花語是看電影的時候不要說話。

  不知為什麼,盛夏里突然笑了。

  低低地笑。

  於詠琪看她一眼,卻沒覺得這是開心的笑。

  電影平鋪敘事般一幕幕紛飛著。

  直到電影裡,不知是哪個角色忽然說起來一段台詞:「It's funny. The day you lose someone isn't the worst.」

  真是有趣。

  失去摯愛之人的那一天並不是最糟糕的

  「At least you've got something to do.」

  至少那一天你還有事情可做。

  「It's all the days they stay dead.」

  真正難熬的,是接下來的每一天。

  台詞還沒說完,於詠琪就像是被一道巨雷擊中了,身體一震,幾乎僵硬了大半,只能扭頭低聲對她道了一句歉。

  「Sorry,我不知……」

  盛夏里搖搖頭,眼神似乎很平靜地和於詠琪對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還能表現得似乎有點驚訝地問於詠琪怎麼了。

  於詠琪啞口無言,只能搖搖頭說沒事。

  接著,盛夏里又安靜轉回頭。

  似乎很認真地盯著電影畫面。

  後來,於詠琪沒再說話。

  盛夏里也一聲不吭。

  一直到電影結束,於詠琪都沒有敢回頭去看盛夏里的表情,生怕撞破什麼場景。

  但似乎什麼都沒發生。

  邊上的小姑娘很安靜,似乎很認真。

  可是電影一結束,燈光再次投落。

  於詠琪還是看見了一雙紅腫的、被雪沖刷過的哀慟的眼瞳。

  她知道,她還是不能忘。

  他們所有人都不能忘。

  曾經有一位那麼英勇無畏的警官。

  他不應該被遺忘。

  陳不周不應該被忘記。

  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去忘記那個警官。他永遠活在他們所有人心中,不會褪色。

  回去的路上,他們沒有開車,而是慢騰騰地沿著道路散步。

  於詠琪又在借著這個機會絮絮叨叨地聊天。

  她都有些聽膩了。

  她真不知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她過得不好。

  她明明過得很好。

  沒有陳不周,她也能過的很好。

  盛夏里和於詠琪這樣說的時候,於詠琪卻沒有露出相信的神色,反而還是用那種懷疑的眼神、或者說更加懷疑的眼神打量著她。

  盛夏里不偏不倚地看向她,視線很安靜,「我看上去那麼像不珍惜生命,會殉情的人嗎?你放心吧,我很愛惜我的小命,我不會自殺的……」

  因為那是用他的性命換回來的。

  那是陳不周不顧一切,付出性命也要守護的東西。她怎麼能隨意放棄自己。

  她不會自.殺的。

  氣氛沉靜下去,盛夏里的目光似乎只是百無聊賴地落在行人圍著的灰色圍巾上,卻又無法控制地想起那年冬天,陳不周親自給她圍上那條深灰色的溫暖的毛絨圍巾。

  那時他們靠得很近。

  她甚至可以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可能是因為十分鐘前。

  她捧著滿滿一桶金黃的飄香四溢的爆米花。淡淡的香甜氣息,讓她想起了那年電影院裡他們手指間的香氣。

  普魯斯特效應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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