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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過去,林鴻一案一直留中不發。朝會上皇帝不提及,百官也無人敢提。官員們敏銳地發現,皇帝臉上的笑容少了,溫潤的氣質中暗藏凌厲,如一把未出鞘的利刃。

  當月十五晚上,是萬福司的孩子們來找皇帝圍爐夜談的日子。

  「啟稟皇上,孩子們在外面候著,是否如往常一樣請進來?」

  燕雲瀟正負手立在窗前,聽到太監的通報,他唇邊勾起一個微嘲的笑容。

  萬福司設立之前,他對林鴻說:「我身為皇帝都有幸福的年少時光,萬不能見其他小孩子流落街頭。」

  現在想起來,多麼可笑。

  燕雲瀟嘴邊的笑意越發冰冷,他漠然地說:「讓他們回去,今後不必來見朕。」

  他頓了頓,又道:「下發告示,鼓勵領養,每戶領養者,朝廷獎賞兩百兩銀子。去吧。」

  太監猶豫了一下,道:「玲玲姑娘為皇上編了盞燈,想送給皇上。」

  聽到這個名字,燕雲瀟臉上的表情稍微軟和了一點。

  那年的暮春燈會上,他遇到了這個名叫玲玲的小姑娘,他藉口讓小姑娘講笑話給他聽,請小姑娘吃了糖葫蘆。直到今天,他還記得那個「偏心」的笑話。

  三年前,玲玲的母親去世了,家裡沒有親戚,他便把玲玲和兩個弟弟接到了萬福司。每個月玲玲來找他,眼裡都閃著星星,崇拜又敬仰地看著他,喊他美人哥哥。

  可是……

  他並不是那個善良可親的「美人哥哥」,那是別人為他編織的謊言。他不想成為別人謊言中的人。

  他是他自己。

  想到這裡,燕雲瀟臉上的柔軟消失不見,冷冷地說:「朕從不說第二遍。」

  太監無聲地行禮退下了。

  燕雲瀟望著窗外的月色,半晌後喚來刑部尚書,吩咐道:「發配出京,無朕令,永世不得回京。」

  他沒有說是誰,可刑部尚書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年輕帝王大權在握,說完那句話後便沉默無言,尚書不敢再問,恭敬地領命退下。

  翌日,林鴻被發配出京,臨走前托刑部帶給皇帝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小檀木盒。

  燕雲瀟不用去看,就知道那裡面是什麼。一個小小的紅色肚兜,兩根紅色頭繩,一個卍字形護身符,是母妃最後的遺物。

  他緩緩地伸手捧住檀木盒,小小的盒子裡裝著他的過去,他的來路。他不要忘記過去的痛和累,他要背負著那些不堪的記憶前行。

  那些,才是真正的他。

  他看了一眼裝滿各樣式肚兜的木櫃,裡面的肚兜也是一針一線縫製的,繡工古拙但用心。

  燕雲瀟搖了搖頭:「燒掉。」

  下人領命,將木櫃裡的肚兜全部清理走,柜子露出紫檀木內壁。

  林鴻被發配出京,皇帝卻並未下令剝奪他的相職,也沒有具體將他逐至何處。林鴻先是去了一趟江南沿海,指導水軍籌建,兩個月後,燕朝有了第一支能遠航的水軍。

  而後,林鴻又去了濕熱的南方。正值熱病流感橫行,他指導官府有條不紊地應對,又翻出了一個古法藥方,很快就遏制了熱病的傳播。

  這時,他離京已三個月。

  當夜,皇帝大婚,舉國歡慶。皇后是戶部陸尚書家的千金,年方十八,知書達理,總是帶著溫柔笑意,深得百官和宮人們的喜愛。

  喜酒和第一次蠱毒發作同時到來,林鴻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次日方醒。他平靜地擦乾淨身上的血跡,心想著,蠱毒也不過爾爾。當一個人承受剜心之痛時,區區蠱毒,太微不足道了。

  很快,藍衛就將這個消息告訴了皇帝。

  「母子蠱分離超過三個月,子蠱會發作蠱毒。往後每一次發作,都會損傷命數。」藍衛道。

  燕雲瀟正在暖閣批閱奏本,微抬了一下頭,問道:「多久會發作一次?」

  藍衛道:「這個不一定。有人發作得頻繁,有人發作得少,通常來看,情緒起伏大時容易發作。」

  燕雲瀟輕輕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藍衛無聲地隱入黑暗。

  還有一些奏本沒處理,燕雲瀟擱下筆,靠在椅背上,輕輕揉了揉眉心。

  一道溫婉的聲音響起:「皇上,該歇息了。」

  陸皇后款款地走來,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走到皇帝身後,替他按揉著額角,關切地道:「皇上這般操勞,夜裡又該犯頭痛之症了,千萬要注意身體才是。」

  她看皇帝的目光中,滿是愛戀和甜蜜。多年前的一次初見,她便對年輕俊美的少年君王芳心暗許,如今終於得償所願長伴他身側,她滿心幸福。

  燕雲瀟握住她的手,溫和一笑:「朕還有些奏本要處理,你先歇下吧。」

  陸皇后打開食盒,端出一碗熱騰騰的湯餃,柔聲勸道:「那皇上吃點東西吧,妾伺候皇上吃完便走。」

  她沒有再勸,皇帝決定了的事情,沒有人可以更改。

  湯餃做得很精緻,一共八顆,不多不少,恰好能填填肚子,又不至於積食影響休息。

  燕雲瀟慢慢地吃完,陸皇后將食盒收好,又替他斟上茶水,盈盈地告退了。

  沒過多久,陸皇后有孕了。

  即使在懷孕期間,她也將後宮諸事處理得井井有條,為了幫皇帝平衡前朝勢力,她選了幾位適齡的官員女子,讓皇帝納了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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