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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是時候殺雞儆猴了。

  燕雲瀟讓藍衛退下,他叫來谷源成,道:「明日朝會上,你便上奏京城官員的考績結果。」

  谷源成應下,隨即不解道:「按過往慣例,京城與地方的考績結果都是一同上奏的。」

  燕雲瀟摩挲著青玉夜明珠,微笑道:「不急,朕要請各州總督們入京赴年節宴,此事朕交給你,務必辦妥。」

  二十三州總督一齊入京,這是燕朝開國以來頭一遭。但谷源成絲毫沒有遲疑,更沒有多問,立刻朗聲道:「是,皇上。」

  人走後,燕雲瀟喝了口盞中的淡莓酒,溫熱自胸腔散開,他臉上浮起一絲薄紅。

  幾日前,那一匣干桂花用完了,燕雲瀟本想讓人去集市買一些送到小茅屋。可轉念一想,悉心摘下並曬乾的桂花與集市上賣的干桂花畢竟是不同的,心意能影響品質和口感。他向來不是退而求其次的人,便也就算了。

  哪知桂花用完的第二天,林鴻便做了新的飲品「淡莓酒」給他。

  藍衛稟告說,林鴻在山中發現一種莓子,不知品種,但格外香甜。他將莓子搗碎出汁,加入自釀的蘿蔔酒煮開,製成了淡莓酒。

  蘿蔔自帶甜味,釀成的酒一點也不烈。莓子又添芳香,一口喝下去,淡酒帶來的熱散至四肢百骸,全身都暖和起來。

  而隨著淡莓酒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張紙條,上面是林鴻遒勁的字跡:「瓜菜已熟,邀君共品。」

  燕雲瀟輕輕哼了一聲:「想見朕,哪有那麼容易。」

  一日紅日高掛,燕雲瀟邀了幾位官員,來御花園烤魚賞花。

  秋季時他命人鑿了魚池,養了許多肥美的魚苗,還在御林軍一號營地旁的湖泊中撈了幾尾冬靜魚,養在魚池中。

  正值冬靜魚脂厚肥美之際,燕雲瀟命太監撈魚烤制,他與官員們在亭中閒談。

  吏部尚書最近焦慮不已,瘦不拉幾的老臉上冒了一溜痘。他見皇帝竟有閒情烤魚喝酒,愁得唉聲嘆氣,顫顫巍巍道:「皇上啊……今年的考績遲遲未出,各總督的親信們都快把臣的門檻踏破了……」

  燕雲瀟笑眯眯地夾了一塊魚肉給他:「趙尚書啊,你老是愁眉苦臉,難道不覺得老得越來越快了嗎?明明才五十歲的人,看著像七十歲了。」

  趙尚書:「……」

  燕雲瀟又道:「再有人問,你就說考績壓在朕這裡,不就行了?」

  趙尚書簡直欲哭無淚,他敢嗎?

  趙尚書失魂落魄地夾了一片魚肉,眼睛卻一亮:「皇上養的魚,果然香!」

  燕雲瀟也嘗了一口,笑道:「不錯吧?人生嘛,吃好喝好才最重要。」

  一位禮部的官員問道:「過去從未有過各州總督一同進京的先例,該以何種禮制迎接,宴席的規格又該如何,請皇上聖裁。」

  燕雲瀟笑吟吟地道:「各位總督不遠千里而來,自然要好生迎接。便用府制高半級的規格吧。」

  眾官員下意識對視了一眼,齊齊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府制高一級,便是迎接親王的規格,即使只高半級,也是大大抬舉了各位總督。

  燕雲瀟意味深長地道:「禮部好生安排,定要讓各位總督大人們賓至如歸。」

  禮部官員道:「是,臣謹遵皇上聖諭。」

  眾官員壓著震驚,偷偷交換了眼神,暗中猜測,皇上難道是想對總督示好?可這也太過了吧?

  只有吏部趙尚書聽到「好生迎接」幾個字時,心中抖了抖,他下意識覺得這與被壓在暖閣的考績結果有關。恰好一陣冷風吹過,他在皇帝溫潤的桃花眼裡,看到了一絲刀鋒般的冷意。

  正在這時,小鄧子走了過來,在皇帝耳邊悄悄說了句話。

  眾官員驚愕地發現,小鄧子不知說了什麼,皇帝立刻怒不可遏,重重地把筷子拍在桌上。

  大家立刻站起身,乖順地等待著挨罵。

  燕雲瀟深吸了口氣,勉強扯出個笑:「眾卿且離開吧。」

  官員們聽話地行禮退下了,有一人戀戀不捨地看了眼烤魚。

  等所有人離開,燕雲瀟沉著臉,大步往御花園的暗道入口走去,陰惻惻地道:「那是朕的南瓜和小油菜,他怎麼敢摘的!他以為他種的就是他的嗎?!」

  他怒氣沖沖地打開暗道入口,卻一眼望見了看不到頭的黑暗。幼時的恐懼浮上心頭,他猶豫了一下,回頭望了望,小鄧子還沒有跟上來。

  他是皇帝,自然也不會隨身帶火摺子。

  這時,十幾步外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點微弱的火光。林鴻正拿著火摺子站在那裡。

  燕雲瀟皺了皺眉。

  兩人隔著暗道入口對視著,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距離那個雷雨夜,已經過去兩個月了。

  燕雲瀟頭戴玉冠,披著件白絨領的黑色披風,更襯得面如冰雪,眉若遠山。他臉上帶著未散的薄怒,眼神不如何友善地盯著林鴻。

  林鴻近乎貪婪地望著他,握著火摺子的手顫抖。

  雷雨夜他吻了皇帝後,最怕的不是死,而是再也見不到皇帝。藍衛將他帶入暗道,他很快發現了暗道盡頭的茅屋和墓碑。

  那夜他一遍遍回憶著皇帝的唇,略微冰冷,卻柔軟清甜。

  然後他等著皇帝來,一天又一天。

  他知道山後必有出去的路,看守的藍衛不是他的對手,可他一次也沒有動過出去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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