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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鴻的喉結動了動,轉而道:「一來一去湯容易涼,不如讓臣來伺候皇上喝湯。」

  燕雲瀟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笑道:「好啊。」

  餵第一勺時,林鴻手指發顫,湯汁順著皇帝的唇角,滑過漂亮的下頜,又滑入鎖骨,消失不見。

  林鴻拿起手帕去擦,隔著薄薄的帕子,摸到了皇帝骨感的鎖骨,他迅速撤開。

  一碗湯餵完,他整條手臂都僵硬了。

  燕雲瀟舔了舔唇,笑吟吟地道:「很好喝,傷口都不痛了呢。」

  林鴻道:「皇上喜歡就好。」

  「丞相手裡拿的什麼?」

  林鴻低頭,發現自己無意識地握著荷包。他猶豫了一下,把那兩條新編的紅頭繩拿出來。

  同樣的長短,同樣的樣式,唯一的區別是,其中一條串著一顆純白美麗的珍珠。

  燕雲瀟眸色一深,眼中暗暗閃過吃驚,隨即不動聲色地掩蓋住。

  「丞相這是何意?」

  林鴻聲音發緊:「昨夜皇上的頭繩被奸人損壞,臣深感遺憾。臣知淑妃娘娘的心意無人能及,但臣不願見皇上神傷,故而畫虎類犬,編織此物。皇上若是不嫌棄,便請收下。」

  燕雲瀟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複雜。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不再是如履薄冰的帝王,而是當年那個小孩。可以在母妃膝下撒嬌的小孩,有依靠,所以恃寵而驕。

  自母妃去後,這是第一次,有人照顧到了他敏感的心事。

  丞相手腕狠辣,一夜將深宮裡的太后黨連根拔起,多麼鐵血又堅決。然而同樣一個人,在同一個夜晚,在燭燈下編織紅頭繩。

  燕雲瀟有些看不透他了。

  長久的沉默後,燕雲瀟鬆開了緊攥成拳的左手,恢復了笑意,輕聲道:「多謝丞相的心意。」

  林鴻兩隻手分別拿著頭繩。

  燕雲瀟假意糾結了一會兒,伸向丞相的左手。

  左手裡拿的是沒有珍珠的那一條。

  林鴻一僵,下意識地攥緊了左手的頭繩。

  燕雲瀟暗中觀察著他,見他緊張得全身僵硬,額角滴下汗來,左手緊握,似乎不願意皇帝拿走這一條。

  燕雲瀟挑了挑眉,繼續向左手伸去。林鴻強迫自己鬆開掌心,將那根沒有珍珠的頭繩攤在皇帝面前。

  皇帝的指尖堪堪要碰到這條頭繩,卻又中途打了個轉,拿走了串著珍珠的那一條。

  「唔,就它吧。有顆珍珠呢,比較貴吧。」

  林鴻倏地放鬆下來,用力地舒了口氣。

  燕雲瀟將頭繩遞給他,伸出右手手腕。

  林鴻半跪著,小心地給他繫上,將那顆珍珠調整到手腕正中的位置。

  燕雲瀟摸了摸珍珠,輕笑道:「另一條朕也很喜歡呢,怎麼辦?」

  林鴻忙道:「兩條都是給皇上的。」

  「可朕總不能兩隻手都戴著紅頭繩吧?左手有,右手也有,那就不好看了。」燕雲瀟說著,對林鴻晃了晃右耳,示意他看耳骨上的彎月耳飾,「喏,只戴一邊才好看呢,是不是?好看嗎?」

  林鴻罕見地結巴了:「好、好看。」

  他慌亂地又說了一句:「皇上自然是好看的。哪裡都是好看的。」

  燕雲瀟伸出左腿,指了指腳踝的位置:「另一條戴這裡,怎麼樣?」

  他今天不準備出去,便只穿一件純白的蠶絲寢衣。這麼一伸腿,寢衣下擺從膝蓋滑開,露出修長骨感的小腿,和一截如玉瑩白的大腿。

  林鴻手足無措地站起身,盯著地面。

  偏偏燕雲瀟還帶笑說道:「怎麼不過來,嗯?」

  第30章

  養了幾天後,燕雲瀟的傷便痊癒了。

  右臂上的疤痕已脫落,留下一道淺淺的粉色印子。紗布裹了這麼些天,小臂上的皮膚比別處略白些。燕雲瀟抱怨了好久,說是有色差就不好看了。

  當時林鴻在一旁,聽到皇帝抱怨,嘴笨得不知如何回話。他想起小時候,母親買了兩件新衣,問他和父親哪件好看。一大一小兩個男子,眼裡卻是相同的無奈,齊齊被母親罰去掃後院。

  什麼才叫好看呢?不同的衣服又有什麼分別?

  他只覺得皇帝是好看的,全身上下哪裡都好看,無論穿什麼衣服,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最好看的。因此手臂上有了色差,又有什麼關係呢?

  皇帝還在等他回答。

  林鴻倉促地把內心的話說了出來:「——皇上怎樣都是好看的。」

  燕雲瀟似乎被安慰了,笑吟吟地喚他喝茶。

  這日秋風蕭瑟,西市行刑。二百多顆人頭落地,鮮血染紅了街道,滿街無一人敢言語。

  林鴻在西市監斬,結束後回府換了身衣服,入宮向皇帝復命。

  暖閣里燃著清淡的茶香,燕雲瀟正坐在案前翻書。見林鴻進來,竟親自拎壺斟茶,笑道:「辛苦相爺了。」

  林鴻受寵若驚地接過茶盞。

  燕雲瀟坐姿懶散,左腿搭在右腿上,黑色綴金邊的龍紋錦靴嶄新而乾淨。林鴻想起那天,他半跪在皇帝面前,將紅色頭繩系在纖瘦的腳踝上,那皮膚白得如暮春燈會上的冰雕燈。

  「……相爺?」燕雲瀟疑惑地叫道。

  林鴻回過神來,倉皇道:「抱歉,臣方才走神了。」

  燕雲瀟道:「朕方才說,宮中少了這麼多太監宮女,是時候再選些人入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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