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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麼會不知道戒備留重軍?

  不過多時,一個令兵涕泗橫流連滾帶爬進了主帳,江御看著幾分面善,在林析沉營里眼熟的。

  這人也不再意自己殿前失儀,直道:「那群小國行的是小勢,一旦軍需齊全,攻城輕而易舉,一隊車馬拿了皮革做掩,當然得戒備,哪知重死的人陡然暴起......」

  「問你人呢!」

  江御額上青筋暴起,眸色泛寒。

  「安置在營中,梁軍醫一直守著不讓進出,我們實在探不到絲毫口風啊!」

  只怕情況不容樂觀。

  江御就這麼丟下滿頭問號的將領,也沒有發話到底是要不要繼續打,直接馭馬往後方陣營里去。

  第91章 家貧祿既薄,儲蓄非有素

  林析沉沒有時間和精力同守備軍磨合,唯有領一隊自己帶出的暗衛。

  五千人分了四千到許澗麾下駐防九大營,這邊又調了幾百人手去控城,再減幾隊斥候,能自由調配的兵不出七百。

  人聲鼎沸,兵戈聲響,那支領軍襲擊輜重隊的先鋒軍太過不起眼,而江御,把至關重要的一仗毫無顧忌地交到他這裡。

  輕騎出師,不允許失敗。

  是他給的壓力嗎?江御不由得想。

  來人破開帳房,塵土遽然湧進,刺眼的日光爆開散射,梁永琮一臉氣憤地抬頭,心裡想不知道是哪個沒長眼的親衛又亂躥。

  風塵僕僕趕回來的人不是其他,是本應該在前線馳騁的江御。

  滿口渾語頓時噎了回去,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轟一國之君。

  西北悶熱,屋內還燃了地熱,暖烘烘地烤得人汗流浹背,梁永琮忙叫人卸下江御身上的刀矛銀胄,散點戾氣。

  江御卻控制不住心跳加速,愣站在原地,雙腳如同灌了鉛,似箭的歸心消逝在這臨門一腳。

  梁永琮見他沒著急,躊躇未言又不敢打發他走,同他一起愣,待到江御驚疑的意識回籠,腳下飄忽直奔向屏風後虛掩的床。

  梁永琮的心跟著江御一同懸在嗓子眼追去。

  矮榻上的人病容憔悴煞白,如同垂暮之人,臉上不見任何血色,眼睛上縛了層避光的黑色眼帶,巨大的色差叫人背脊發涼。

  江御顫顫巍巍上前去探他的鼻息,極弱的氣息悠蕩在指尖,江御幾經慌張,差點兒沒探出來微弱的鼻息。

  林析沉的四肢被用鋼板固定,每處關節皆用麻繩死死扎束,狠勁的手法竟沒硌出血來。就好像根本沒有血了一樣。

  其餘的地方也沒空著,扎了密密麻麻的銀針,針法刁鑽,精準地掐在重要經絡。江御對中醫一知半解,這是萬不得已用來吊命的下下策。

  梁永琮生怕江御情急之下把他碰壞,哪敢出言呵斥,站定在他一旁,目光黏住江御的動作,為了緩解尷尬清了清嗓子,打話道:

  「當時俘獲的人紛紛被按趴在地上,總指揮才去瞧板車,有個沒死透的人趁他掀開皮革點了火,自然是能躲的,結果那人近身把板車往總指揮身上拉,還好有個反應極快的親衛緊緊護住,才沒能……」當場斃命。

  而那捨身的親衛,在救治的途中不治而亡。

  江御算半個大夫,忙著去瞧他的脈象,被守株待兔的梁永琮眼疾手快地按住,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勸道:

  「總指揮此次受的不是炸傷,烈焰全被忠心護主的親兵擋了個一乾二淨,震碎的肺腑頑疾,碰不得。」

  「肺腑頑疾……」

  江御念著這幾個字,不難猜到是前幾天落下的傷,梁永琮似是猜到他的想法,搖了搖頭。

  「陛下,總指揮盛年,落下點刀傷箭傷幾日忍下去不礙事,也不會落下深重的病根。受寒體弱一方面是從娘胎裡帶的,另一方面則是源於當年宮變,活生生在陰濕的牢里吊了一晚上,再經巫毒迫害,誰受得住。」

  梁永琮論起事情來有模有樣,舒緩了語調為的是讓江御冷靜冷靜,自己好好想想。

  否則明明是無關痛癢的戰時,怎麼可能會差點搭上自己的命。

  林析沉迷迷糊糊中醒過,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他的夢中什麼也沒有。一片無休無止的混沌與黑暗,嘈雜聲尖銳刺耳。

  濃烈的硝煙味兒暈滿在鼻腔,眼睛酸痛睜不開,中途梁永琮反反覆覆換針,積壓的淤血附在銀針上,才能夠被一點一點剔除。

  林析沉的五感也因此漸漸清晰——鋼板纏得好疼啊。

  微微睜開眼睛又是一片漆黑。

  難不成真瞎了?

  他想。

  身上的銀針卸了下來,四肢的針卻扎得密,他的手根本動不了,唯一能聽使喚的則是手肘處。

  幾天油鹽不進,濃湯中藥一碗一碗灌,面上起了色,人卻渾身沒勁。

  他靠著腰腹發力欲坐起,肩膀一下被外力扼制回去,手沒松針,江御不敢輕舉妄動,在他的耳邊討好般舔了舔,像是在告訴自己,他在這兒呢。

  濕潤的舌尖輕輕蹭了蹭,林析沉嗅見鬢邊一股淡淡的輕裘味,汗濕的額發剮蹭在他的頰面,他緩緩舒了口氣,沒再掙扎,扭了扭頭想看看對方。

  可是他什麼也看不見,低聲喚了一句江御的小字,伴著熟悉的氣息,然後又不知不覺睡了去。

  晚間才把所有銀針鬆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林析沉悄無聲息把該死的眼帶扯下,微微垂眸,眼瞼中的血絲不減,吻紅了眼尾,散暈在眼角揉得紅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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