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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廝!張元再次瞪眼:「你們大理寺就這樣放任亂法兇徒嗎?」
劉宴放下茶杯,說:「我們大理寺只管屬於我們管的事,張元,我再說一次,此案已經移交京兆府,你該去找該找得人,不要來我大理寺呱噪。」
張元咬牙深吸幾口氣:「劉宴,大家都說你鐵面無私,我以為你不會坐視不理。」
劉宴笑了笑:「我不是鐵面無私,我曾經也以為應當鐵面無私,但後來有人教我一個道理,那就是量力而行。」
量力而行?張元想,怎麼?掂量著是麻煩,就不行了嗎?
這就是當年抓了晉王小舅子,然後蹉跎十年,被教訓學到的道理?
「算我看走了眼。」張元說,要甩袖而去,又停下,「那這樣,你把先前你們在青州查的佃戶一家的案卷給我看看。」
那佃戶妻承認自己買兇,兇手必然是跟佃戶妻打過交道的人,一定留下了痕跡。
你們不查,他繼續查!
他不會眼睜睜任憑墨徒私刑亂法。
劉宴嗯了聲:「這個是本官能力之內,可以給你看。」說到這裡又搖頭,「你看也看不出什麼,墨徒行事極其隱秘,他們有自己的暗語私信,外界很難窺探。」
真是笑話,難就不做了嗎?
「多謝大人。」張元抬手:「我會全力以赴的。」
劉宴笑了笑,並不在意這句話在諷刺他適才說量力而行。
「不過,你可以去問問都察司。」他接著說,「當年晉王謀反,墨家巨子率數百墨徒相助。」
最後都死在霍都督手裡。
劉宴低下頭,看到碟子裡還有一顆咸豆。
「別浪費食物。」
耳邊似乎有聲音說。
劉宴伸手捏起咸豆放進嘴裡。
第13章 夜間人
夜色沉沉,張元深吸一口氣,看著前方。
這裡是京城最西邊,如今不宵禁,夜間亦是繁華,但繁華與這裡似乎隔絕。
這裡並不是沒有燈,整條街都懸著燈,尤其是最盡頭的府邸,門前亮如白晝。
夜色令人心悸,燈火能溫暖人心,但在這裡並沒有這個效果。
這裡亮如白晝,反而讓人心底發寒。
或許是因為空無一人,或者是因為門上陰沉沉「霍宅」兩字。
張元也不太想來跟都察司打交道,都察司這些人都不能算人。
但是沒辦法,正如適才劉宴所說,墨徒知道自己為官府不容,所以隱秘行事,實在是找不到頭緒。
張元將深吸的一口氣吐出來,大步走到霍宅門前,抬手敲門。
敲門聲在一片寂靜中格外刺耳。
大半夜敢來敲都察司大門的人不多吧?
沒錯,這裡是霍宅,也是都察司所在。
劉宴是把大理寺當家,而霍蓮則是以家為都察司。
都察司當初從御史台分出來,皇帝選地方設置府衙,本也要圍繞皇城,霍蓮嫌棄這邊的地方都太小了。
「要設牢獄,要設置刑房,還有兵衛校場。」霍蓮說,「不如府衙也設在我家好了,地方大。」
「那就委屈霍都督了。」皇帝帶著幾分歉意同意了。
委屈什麼啊,霍蓮的宅邸是西城晉王為皇子時的宅邸,占地廣且豪華。
當初太子十分艷羨這處宅邸,晉王外封之後,太子常常借住,還將妻妾都挪過來。
那時候真是兄慈弟敬弟兄和睦。
張元胡思亂想,手一落空,門開了。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探頭。
「你誰啊?這大半夜的來做什麼?」他問,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都睡了呢,被你吵醒。」
才怪,張元心裡冷笑,裝什麼裝,自從他走入這條街,就被這些陰兵盯上了,等他走近門前,他的祖孫三代都被摸清楚了。
「京兆府司法參軍張元,有案請求霍都督指點。」他抬起手恭敬一禮。
那年輕人上上下下打量他,笑嘻嘻說:「稀奇啊,人人都怕我們沾染他們的案件,老張你還是第一個上門求助我們的。」
他說著伸手一拍張元的肩頭。
「這就對了,我們都察司為陛下分憂解難,也為所有的人分憂解難,你能看出我們熱心真是太好了。」
「來來來,快進來了,別客氣。」
張元一臉僵硬地被這年輕人拽進去,搭著肩。
不管這年輕人認得不認得他,張元是認識他的,如同梁振當年收養八義子養為重用,霍蓮身邊也養了幾個得力幹將。
有專管仵作有專管刑罰有專管窺探,也有專當先鋒助手。
朱川就是後一個。
據說這人也是一個,是被霍蓮撿來的,在身邊充作小廝,霍蓮得道,他也跟著一飛沖天。
且更狗腿。
霍蓮要做的事,他搶著做,且更心狠手辣。
那天張元親眼看到這朱川在大理寺砍人清理牢房,笑嘻嘻將人頭掛在腰間走了。
都察司這些人都是沒人性的,有人性的在這裡熬不住。
「這麼晚還在忙,吃過飯了嗎?」
「吃過也必然餓了,正好,我們也要吃宵夜,一起一起。」
「快去喊老鍋子,再加一人。」
「老張你喝酒嗎?」
眼看著話題越來越奇怪,張元忙借著施禮,避開了朱川的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