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這就是那個罪賦嗎?
「據看到店夥計說,劉秀才自訴在濟城因為踏青的時候跟一佃戶起了衝突,劉秀才惱恨打斷了他的文思,讓家僕把佃戶活活打死,佃戶妻女去告官,反被下了大獄。」
這話讓四周一陣騷動。
「不可能吧。」「劉秀才性情溫和,未語先笑。」
伴著一片竊竊私語,握著罪賦,不是,握著那張紙的官員也走了出來,他身邊有劉家的管事跟著,管事眼圈發紅,神情灰白。
「張參軍,我們公子是被害,請務必捉拿兇手。」管事啞聲懇求,「我們公子的族叔,與散騎常侍羅大人是姻親……」
京兆府司法參軍張元陰沉的臉拉得更長:「府尹自由定奪,休要多言。」
那管事疾步跟上前邊抬屍的官差,將被風吹起的白布壓緊,隔著白布撫摸,無聲流淚:「公子啊,你離鄉背井,壯志未酬,老爺夫人已經白髮,少夫人才有身孕,父母待兒養老,幼兒尚未見父,他們可怎麼活啊。」
說罷仰頭大悲。
「賊人啊,你怎麼如此心狠手辣,害人父母子女妻兒分離。」
聞訊圍來的很多都是離鄉背井的人,聞言感懷自身,不由淒淒。
站在門口正說話的幾個官員臉色一變。
「這老貨奸詐。」一個官員皺眉,一眼就看穿這老僕的心思,這是要煽動進京赴考的學子們逼迫官府。
張元按著腰刀就要上前,此時靜謐中陡然傳來更悽慘的喊叫。
「誰幹的誰幹的?我的爹啊——」
這男聲極其悲戚,聲音尖利,讓圍觀的民眾汗毛倒豎。
哭爹的?這裡剛有兒子吊死,難道又有誰的爹也吊死了?疑惑間人群被撞開,有人狂奔而來。
他的動作太快,眾人只看到花花綠綠的衣衫一閃而過。
「我的爹啊,你一手創的家業,竟然遭如此不幸——」
上前一步的張元,沒有再去抓按劉家那個老僕,手一把落在來人身上,喝道:「高小六你嚎什麼喪!你爹還沒死呢!」
高小六。
陸異之還記得這個名字。
雖然只是知客和熟客寥寥幾句話中提到,但讓人印象深刻。
有錢,嗜賭。
不知怎麼樣一個奢靡頑徒。
陸異之抬眼看去,這真是,好奢靡!
站在張元身前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高高瘦瘦,穿著一件繁花似錦衣袍,繫著一條金光閃閃腰帶,束著金銀珍珠發冠,總之全身上下金光閃閃,炫目到讓人看不清他長什麼模樣。
此時此刻,只能聽到哀嚎。
「張大叔——」他一把抱住張元的胳膊,尖聲哭喊,「家業敗了,我爹也活不長了——」
張元要甩開,但高小六宛如八爪魚纏著。
「高小六,你爹活不長也是被你害的!家業也是被你敗壞的!」張元罵道,終於在回過神的差役的幫助下,把這高小六扯開。
高小六將衣袖一甩:「我什麼樣子?我不過是賭錢而已,對我家家業有什麼干係!但在我家店裡上吊尋死,那就是壞我家業——」他一轉眼神狠狠,看向白布屍首,「不准走——不賠我的損失,你就是死人也休想走!」
劉家僕從一怔,沒想到死人還能被揪住索要損失——
而這高小六也不是說說而已,人撲過來,伸手就掀白布,竟是要把死屍抓起來。
他們公子的遺體就要暴露在人前!
劉家僕從們也顧不上再對四周人哭悲戚訴冤屈。
「公子!」
「住手!」
第17章 非常人
會仙樓外一片混亂。
高小六也不是孤勇一人,在被劉家僕從抓住的時候,扯著嗓子喊來人「誰還沒個人手——」
酒樓里原本被官差問話的夥計們都衝出來,抱腿的抱腿,扭胳膊的扭胳膊,和劉家的僕從撕扯在一起。
差役官員們都被擠得東倒西歪喊著「都住手!」,他們的喊聲在喧囂中被淹沒。
劉家的僕從不肯聽,公子都死了,他們能不能活還不一定呢,再護不住公子的屍首,那就徹底沒命了,大難臨頭還管這些官老爺幹什麼。
高小六這邊更不聽了,他們不是死者也是兇手,怕個鬼!
四周圍觀閒人的起鬨叫好,街上如同開了鍋的水。
直到張元一聲怒吼。
「高小六!你再荒唐我就關你進大牢!你十天半個月休想再賭錢!」
聽到這一句話,被劉家管事抱著一條腿,揪著蓋屍布不放的高小六,陡然鬆開了手,同時大喊:「都住手都住手,別害小爺我。」
這是在招呼酒樓的夥計們。
高小六這一聲吩咐,夥計們都鬆開了手,一方停下另一方也打不起來了。
會仙樓外混亂的場面終於停下來。
這讓四周看熱鬧的人們有些好笑。
「這高小六到底是怕被關進大牢呢?還是怕十天半個月不能賭錢?」
「那必然是怕不能賭錢啊,高小六可是一天不賭就渾身發癢要死要活。」
……
……
高小六衣袍凌亂,金閃閃的腰帶也被扯掉了,頭上的金銀珍珠冠也歪了,也終於讓人看清了他的模樣。
生的長眉鳳目,自帶風流之氣。
「張大叔,有話好好說,嚇唬我幹什麼。」他喊道。<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