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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謝屹忱轉過臉,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我不覺得你笨,相反,我認為你很聰明,一點就通。很多時候都想到了解題的方法,只是不敢嘗試去深入探索。有時再往前邁一步,就能夠柳暗花明。」
「其實那些題,有時候我剛拿到也想不出來,但是靜下心,慢慢就可以剝絲抽繭。」
寧歲埋下頭,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好久才悶聲嗯了一句。
她是被什麼東西困住了。
謝屹忱靜靜凝視著她瑟縮的雙肩,片晌,捲起了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臂內側略顯縱深猙獰的疤痕。
「這東西我十三歲的時候就有了,很醜對不對?」
周遭很暗,他的眼睛卻很亮,「我用了很多方法想要去掉它,最後還是讓它留在了自己身上。」
「你也一樣。」他說,「你要學著跟自己和解。」
後來回賓館,仍舊是一前一後,隔著幾米的距離。
寧歲裹著棉衣往路燈下挨,嗓音細細的:「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少年回眸,似笑非笑地勾唇:「是我的錯了?」
寧歲沒出聲。
「這麼怕黑啊。」
她仍舊沒說話,白皙的臉頰都有點凍紅了,他放輕了嗓音:「行,那我走慢點兒。」
「They're my past.Everybody's haunted by their past.」《美麗心靈》的電影中,納什這樣說道。
其實每個人都會被他們的過去所困擾。
但是沒關係,現在的寧歲已經慢慢學會該怎麼和自己和解了。
路燈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這裡是近郊,他們在空曠開闊的馬路旁邊,地上還有昨夜剛下過的、沒有融化的點點白雪。
寧歲定定地抬起眼,烏眸也被某種不知名的光渲染得很亮。
片刻,她輕聲問:「謝屹忱,其實你就是Nathan吧?」
——那個未曾謀面,卻交流深刻的筆友。
【因為你以後不只會去菜市場買菜,你可能還會在海濱坐摩天輪,會穿禮服去聽古典音樂會,會想知道晚霞為什麼這麼漂亮,星星和太陽之間的距離有多遠。人類的先輩創造了很多種存在於這世界的精彩方法,我們雖然還不知道宇宙有多大,但是仍然希望能夠用自己的雙手去丈量它。】
這句他用來安慰她的話,一直被寧歲深深記在腦海里。
眼前的人並沒有流露出意外的神情,只挽了下唇,低聲回:「怎麼猜到的。」
太多蛛絲馬跡了。
寧歲隨便舉了幾個例子:「你知道我喝酒不過敏,說歐拉定理不只有一種證明方法,包括在青果上的暱稱,是Anathaniel,裡面就夾著Nathan這個詞。」
寧歲覺得,這些都是他留給她的線索。
因為知道她是迴避型依戀,所以慢慢地、耐心地,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嘗試走近她。
從高中一直到現在,這麼長的時間,他始終陪伴在她身邊。
仿佛坐實了她的猜想,謝屹忱點了點頭:「嗯,是我。」
「陪你在雪夜走路的是我。你的筆友Nathan也是我。」
他一字一句咬低嗓音,稍頓片刻,篤定道,「現在,和你一起站在這裡即將要迎接新年的還是我。」
不遠處仿佛還有音樂節的歌聲在朦朧地響著,含混呼嘯而過的晚風好似也被皎潔的月光繾綣,依稀能夠分辨出歌詞。
寧歲抬頭,只看到謝屹忱望向她的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
歌聲沸騰,連同著她心也重重地敲響,一角柔軟嘆息地塌陷下去,怦然不停。
這樣熱烈溫柔,又熠熠生輝的少年啊。
「十、九、八……」
零點的鐘聲即將敲響,大家一起在數倒計時。遠處人潮歡騰,仿佛永遠不知停歇。
寧歲仰著腦袋望著他,眼神熱乎乎的,心裡也是。
好像——不管她主觀上如何告誡自己,他依舊像一個特別甜蜜的陷阱,吸引著她不斷靠近。
任何需要他的時刻,謝屹忱總是能夠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塞到她掌心裡,並且真誠尊重地看著她的眼睛,告訴她這不是一時興起。
也許從前不知該怎麼和旁人親近,但是此時,卻想和他更加親密一點。
比牽手還要親密。
「寧歲。」這時候謝屹忱在叫她的名字。
「三、二、一……」
「——新年快樂!」
遠處巨大的歡呼聲落進寧歲耳畔,淺藏著少年意氣的眉眼驟然拉近,那一刻全世界聲音都消弭,是他偏頭在她溫軟臉頰上淺淺親了一下。
「我好喜歡你。」
第53章 暖爐
人潮還在不斷翻湧、熙攘,屬於他們的新年在這一刻如約而至。
似乎還可以遙遙看到遠處舞台大屏上打出來的「新年快樂」幾個大字,漫天的禮花和彩帶在空中飄揚。
然而某條僻靜道路邊上,路燈下少年少女近距離挨在一起的兩道影子,顯得格外親昵,卻又隱秘而不為人知。
剛才發生的一切如電光火石,寧歲耳尖本來就有點紅了,頰側被粉色的毛毛領柔軟地蹭到,這下臉蛋也不自覺跟著爆紅。
她遲鈍地呆滯了片晌,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臉上剛被親到的地方。
——仿佛燒起來了一樣。
只有短短的一瞬,卻好像烙印下一個親密的勳章。<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