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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紅色的璀璨無比的煙花。
煙花象徵過去短暫的美好回憶,而紅色代表恨意。
恨比愛深,沒那麼輕易放下,反倒歷久彌堅。
她的確可以瀟瀟灑灑的結束一段受傷的感情,哪怕日後再見,這個人再好再壞都和她沒有關係。
但是人的強大與脆弱不並不衝突,更有可能同時發生。
她試過了。
她放不下。
這幾年,執念只深不淺。
這執念到底是愛是恨,是怨是嗔,老實說,分不太清。
只能說無論何種情感,總歸都與他有關。
她覺得,他們之間不能就這樣畫上句號。
她要為十幾歲的自己討一個公道。
被怎麼傷過,就怎麼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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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流光在英國念了四年的金融,今年學成回國。
周修瑞帶周修福到機場接他,周修福胖了很多,最近喜歡上《喜羊羊和灰太狼》,穿得衣服上要印喜羊羊的圖案,還要抱懶羊羊的玩偶出門。
周流光喊了聲:「爸。」
問他:「你還認得我嗎?」
周修福揚了揚下巴得意的笑:「認識!你是大明星!」
說完又壓低聲音,「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周流光斂了斂眸笑,說:「等回家給你簽。」
「好耶!」周修福高興的拍手。
周修瑞在旁邊無聲的看著他們,眼裡沒有情緒。
這麼多年,大家已經接受了周修福成為現在這個樣子的事實。
其實想通了也就不難受了,或許是上蒼覺得周修福太苦,才選擇給他這樣一個結局,人傻也是福,畢竟不是人人都有遺忘的能力。
為了給周流光接風洗塵,周修瑞親自下廚做了滿滿一桌子菜,開飯之前,又把一輛車鑰匙交到他手裡:「送你的畢業禮物。」
車是柯尼塞格。
周流光坦然收下,說:「謝謝叔。」
周修瑞又問:「回國之後什麼打算?」
周流光如實說:「再說吧。」
他是個沒有理想的人。
當初念金融也不過是應了周修瑞的要求。
周修瑞吃了口米飯,說:「沒想好就先到公司來吧,這畢竟是你爸的產業,你早晚要接手的。」
周流光夾菜的手頓了頓,看了眼在旁邊圍著圍嘴吃肉的周修福,淡淡一笑:「雖然公司是我爸開的,但卻是你做大的,你的心血都在公司里了,我可不想坐享其成。」
周修瑞愣了愣,很快罵道:「臭小子,你說不想接就不接?」
「嗡……」突然有電話進來,打斷了周修瑞的話。
周流光擱銥驊下筷子,接起來,對方說了什麼,他問:「好,到時候把位置發我微信。」
打電話的時候,袖子滑了下去,露出手腕上深深淺淺的刀疤。
有新傷也有舊傷。
周修瑞心口一緊。
察覺到他的目光,周流光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痕跡,不動聲色的把袖子往上拉了拉。
掛了電話,他說:「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周修瑞點頭:「多和朋友聚聚挺好的。」
「……」
朋友?
周流光不知道自己的生命里是否還存在被這兩個字所定義的人。
這次要給他接風的人是他在英國的同學,名叫江綏,大他一屆,但年紀比他小兩個月,學藝術的。
他們認識不過是偶然,英國飯太難吃,倫敦城裡僅有的幾家中國菜館,難免遇到熟人。恰好與他同班的中國人夏之傑和江綏是髮小,於是他們一來二熟就混成了飯搭子。
他們是朋友嗎?
或許與曹辰,甚至與當年的商天冬比,都算不上是朋友。
但是在英國那幾年,他的身邊只有他們。
他選擇出國,並不是想換個環境不再讓自己陷於往事的魔障之中。而是因為,只有到一個全新的環境,他才能無所顧忌的讓自己溺死在往事裡。
不用考慮家庭,也不用為了別讓家人擔心而裝作若無其事,他終於可以肆無忌憚懷念與她有關的一切。
那些美好讓他思念,思念讓他痛苦,痛苦讓他自我折磨。
他去看心理醫生,雙向情感障礙又復發,吃藥,然後自殘,失眠,易怒,暴躁,然後再吃藥。
他反反覆覆的讓自己小死,再反覆輪迴,重複上一次死亡的過程。
在他強制性把自己的靈魂關押,封閉了自己感受愛、美好、快樂、自由和幸福的能力之後,江綏和夏之傑確實是僅有的能夠闖進他生命里的意外。
剛才接到電話,他們要在夜店給他接風。
他不喜歡太嘈雜的環境。
但是他們的好心,他不會拒絕。
晚上周流光開著他新得的柯尼塞格前往平蕪最大的夜店「本色」。
把車停到地下停車場,夏之傑親自下來接他,還有模有樣給他開車門,叼著煙說:「流光,你可來了,就等你了。」
夏之傑穿了件騷包的花襯衫,四月乍暖還寒的天氣,V領幾乎開到肚臍,周流光下車,兩根手指提起他的衣領晃了晃:「從大不列顛一路燒到中國大陸。」<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