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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使天氣極寒,皇帝依舊親至順陵主持大祭,皇太子副祭、皇太孫陪祭。

  監理御史率隊,禮部尚書主禮,一百二十人肅立於雪風之中列隊。幾位老臣在麻衣內穿上了三四層夾襖,可上天仿佛故意作弄,已是這般寒冷天氣,二更天時,城外山中居然開始飄雪了。

  三更一點,風拂白幡,這場雪竟越下越大。順陵衛提八對素白燈籠在前方引路,眾人頂風冒雪,列長隊進入大金門。

  過了大金門,皇帝下馬,領著太子太孫步行謁陵。

  風捲起雪花打在所有人身上臉上,眼睛都難以睜開。耳邊只聽風聲呼嘯,朱聿恆見沒踝積雪讓祖父與父親都是步履艱難,便示意隨身的侍衛攙扶好他們,自己則快行幾步,率先前進。

  素白風燈在風雪中半明半晦,引領祭祀隊伍過了御河,進入呈北斗七星形狀的神道。

  神道邊的松柏堆積了風雪,燈光下只見深深淺淺的白色起伏如波,周身唯見慘白。

  所幸神道旁相隔不遠便有獅象麒麟獬豸駱駝等石像分立,祭祀隊伍只需沿著石像往前即可。

  經過十二對石獸後,眾人折向正北,卻忽然都停了下來,個個面面相覷。

  朱聿恆看向前方景象,心下不覺大震,在風雪中回頭召喚:「滎國公。」

  滎國公袁岫是此次順陵祭祀安護,聽到皇太孫召喚,他立即折返,回來聽命。

  朱聿恆指著前方問:「望柱哪兒去了?」

  望柱原本在十二對石像後的轉彎處,高達兩丈,雕鏤雲龍紋飾。而望柱之後,更是有高大的翁仲夾道而立,赫然在目。

  可此時他們舉目望去,前後左右只見一片白茫茫的大雪,被雪覆蓋的地表略微起伏,哪有望柱和翁仲的影子?

  甚至,前方漫漫風雪中,就連陵寢內高大的文武方門、享殿也毫無蹤跡。

  饒是這樣的寒夜風雪中,滎國公的額頭也沁出了一層汗珠:「待老臣率一隊人馬,往前方查探一下,是否雪夜晦暗,一時失察,走岔了山道……」

  「順陵中只辟了這一條神道,如何會走岔?」

  滎國公無言以答。朱聿恆也不等他回答,帶著身邊侍衛們,向前方搜索而去,以確定身旁是障眼法,還是真的變了環境。

  八個順陵衛提著燈籠,如扇形排開,踏著積雪向著北方謹慎探路,查找原本應該佇立於盡頭的望柱。

  朱聿恆與滎國公隨後查看地勢,緩步向前。

  尚未走出幾丈遠,一個衛士「啊」的失聲驚叫,腳下踏空,陷在了雪中,頭破血流。

  旁邊衛士忙趕上前將他拉上來,一看他陷落的地方,都是震驚不已。

  漢白玉石板鋪設的平整神道,在雪中已不見蹤跡,下方是荒草覆沒的溝塹,被大雪遮掩如平地,難怪那士兵一時不察便失足了。

  朱聿恆的腦中,閃過榆木川的雨雪交加中,離奇消失於前方的宣府;以及在橫斷山的暗夜中,莫名被截斷成懸崖的山道。

  他回過頭,與身後一個穿著侍衛服色的人四目相望。

  兩人雖然都未曾開口,但眼神中都流露出「來了」的意味,繃緊的神經中,又不覺帶了一種設人入彀的愉快感。

  朱聿恆吩咐眾人先行止步,示意侍衛與自己一起回到皇帝與太子身邊,壓低聲音將這番怪異情形輕聲稟報了一番。

  皇帝重傷初愈,太子身形臃腫肥胖又有足疾,兩人午夜冒雪走了這麼久,已是困頓不堪。聽朱聿恆描述前方情形,皇帝心下驚怒,回頭瞥了文武百官一眼,壓低聲音問:「這情形,與榆木川那一日,似乎相同?」

  朱聿恆點了一下頭:「顯然是那些人故技重施,竟敢在順陵再度動下手腳。」

  皇帝怒不可遏:「混帳東西,膽大包天!」

  太子則問朱聿恆:「現下咱們如何為好?」

  「請聖上與父王不必擔心,交由我等處理即可。」朱聿恆囑咐侍衛護好皇帝與太子,示意眾人在風雪中調轉隊伍,往下走去。

  祭祀隊伍抬著牛羊豬,捧著雞鴨魚,攙扶著老弱,惴惴不安地迴轉。

  雪天路滑,神道雖然平整,但畢竟是斜坡,隨同祭祀的老臣個個收不住腳,年紀最大的太常寺卿更是一個滑跤便跌在了雪地上。

  太子忙命人攙住他,查看是否受傷。

  眾人驚懼莫名,不知在這皇帝、太子、太孫三代謁陵之時,山陵內兩次迷失到底為何。有些不太老成的,在這風雪陵寢之中,已經開始瑟瑟發抖。

  皇帝一言不發,袍袖一拂,率先下山。

  神道不過一二里,向下走又比向上走更快,不多久眾人走回御河邊,看到神功聖德碑亭依舊靜靜矗立在風雪之中。

  一切看來並無任何異狀。

  想著原定於五更天在享殿進行的祭祀,皇帝心下難安,看向朱聿恆。

  朱聿恆神情如常,只走到道旁第一對神獸邊,抬手抹掉了上面覆蓋的雪,摸到了石刻神獸冰冷堅硬的觸感。

  依稀燈光下,前方風雪瀰漫,只能看到一兩尊石獸隱約呈現。

  順陵神道的石獸,巨大無匹。其中最大的石象重達十五六萬斤之巨,當初為了將它們運抵順陵神道,正是趁著冬季,在路面上灑水成冰,再以滾木為輪,由千百民伕牽推到神道邊上,永世不移。

  他回頭看向身後那個「侍衛」,對方向他點了一下頭,示意無誤。<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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