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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在去年十二月,她們這屆考生就已經完成了「集閱」,也就是把家狀、保狀等等都呈送上去,禮部核驗無誤過後才會給她們授予應試資格。
朝廷首先審核的當然是出身,如果曾經作奸犯科或者戶籍有問題那是不給考的;其次還要求五位考生相互作保,如果其中一個考生出現冒名頂替或者舞弊等違規行為, 五個人的應試資格都作廢。
得虧三娘在國子監人緣不錯,要不然一般人還真不敢承擔與她相互作保的風險——畢竟她算是這屆科舉中唯一一個女考生。
哪怕上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了她應試資格, 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麼變故?
考慮到自己身上可能出現的變數,三娘最後選擇和幾個連小抄遞到面前都懶得抄的勛貴子弟結款通保。
他們的應試資格來得容易, 也不甚在意考不考得上,純粹是去考著玩的。
這樣即使自己這邊出了什麼問題,也不至於連累到別人。
幸而都到了要開考的日子了也沒出什麼么蛾子。
三娘與幾個同窗好友抵達承天門街東邊的的禮部南院外,天還是黑漆漆的,一點光亮都沒有。
沒辦法,第一場考試有兩千多考生等著入場,大夥都是坊門一開就趕過來。
大唐科舉對考生還是挺好的,考生們不必自帶飯食,可以提前體驗一下朝官們的「廊下食」,於廊廡之下享用一天兩頓的好待遇。至於爐火蠟燭之類的,也是不必自帶的。
這樣一來免去了考生們的諸多負擔,二來節省了進場時間。要不然不僅要搜身,還要搜檢攜帶的東西,光是考生進場估摸就得提前一天。
三娘在國子監了解過具體流程,到了禮部南院前也不顯慌亂。
倒是排隊進場時她還得了些優待,因為以女子之身應試的就她一個,所以禮部專門撥了兩個女官來負責搜檢她的隨身物品。左右是光檢她一個,所以唱名的人就先喊她進場了。
所有考生都還在外頭,聽到前頭唱出「郭晗」二字,紛紛讓開道方便她進入。
連帶與她結款通保的四個勛貴子弟皆是被提到前面。
他們相當享受眾人投來的目光,大搖大擺地綴在三娘身後往前走。
他們比誰都清楚自己純粹是來陪跑的,面上那是半點慌亂都沒有,只十分得意自己可以最先進場了。
因著考生們都是一段時間抵達京師的,該打聽的事基本都打聽清楚了,連遠從嶺南來的人都已經了解過三娘這位今年年紀最小、性別最特殊的考生。
此時看她最先被唱名入內,哪怕有人心裡泛酸也識趣地沒說什麼。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是他們太慫,而是這郭家三娘朋友實在太多了。
不說她認得的不少人都在朝中為官,光憑她認得的那些個文人墨客就足夠讓人謹慎對待了。
大家都是讀書人,誰不知道等閒不能得罪手握筆桿子的人?
回頭他們把你寫進詩文里,一不留神就叫你遺臭萬年了!
你看如今提起三曹中的那兩兄弟,誰不是第一時間想起「七步詩」、想起「煮豆燃豆萁」,以至於第一反應是哥哥曹丕想殺弟弟曹植。
這就是詩文的獨特魅力了,輕而易舉就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幹了啥事!
就算你本人可能沒幹,只要讀書人編出來的詩文流傳得夠廣,那些事最終也會算在你頭上。
所以麼,能不得罪那些能編會寫的人那還是儘量別得罪的為好。
何況這郭家三娘還擁有一大群特別會寫詩的朋友,你非要頭鐵去和她過不去,那不是捅了詩人窩嗎?
到時候人家一人來上一首詩,絕對能叫你名揚大唐。
三娘今兒穿了一身儒生穿的白衣,除了頭上的玉簪與腰間的玉佩外什麼配飾都沒帶,臉上也未施脂粉,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再素淨不過。
兩個女官輪流把她身上搜檢了一遍,自是什麼違規之處都沒發現,很快把她放進考場。
事實上哪怕不檢查,也沒人懷疑三娘會夾帶小抄之類的玩意來舞弊。
開玩笑,當年成就她神童之名的就是她的好記性——她可是五歲便能背誦《論語》的存在!
後來許多次歲試和文會上的表現更是讓無數人見識到了她近乎過目不忘的驚人本領。有她這記性還需要什么小抄啊?
聽說隔壁明經科的夫子一度想把她挖去考明經科來著。
這記性不用來整理典籍實在可惜了,合該考明經科為大唐經籍編修做貢獻!
所以說誰都有可能搞夾帶,她肯定是不可能的。
沒必要,真沒那個必要。
人家抄一遍都記下來了,還費勁吧啦地把罪證帶進考場幹嘛?
專門撥兩個女官過來搜檢,不過是為了顯示本次科舉的公平公正而已。
三娘進場找到自己的位置,見還沒到開考時間,又去領了自己那份朝食。趁著拿到手的蒸餅還熱乎,她就著考場裡的日出填飽了肚子。
這倒是挺新鮮的體驗。
因為第一輪考試的考生人數眾多,所以考場裡頭其實有些擁擠。哪怕初春仍有些余寒,所有考生依然只能擁有一張薄薄的坐席,全都得老老實實地坐在小小的席位上答題。
三娘提前研好墨等著放題。
題目是要自己抄下來的,第一場讀題的考官帶著點山東口音,好在聽起來並不影響,三娘飛快把考題整整齊齊地謄抄下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