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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充盤煮熟堆琳琅,橙膏醬渫調堪嘗」「蟹因霜重金膏溢,橘為風多玉腦鮮」等詩,皆是把螃蟹和橙橘這種秋季成熟的酸甜果子綁定食用。

  有橙膏相佐,便是一口氣多吃幾隻螃蟹也不會覺得膩,反而越吃越覺鮮美。

  賀知章本就是吳越人士,家中近海,打小吃著蝦蟹長大的,這等佳節自然要想辦法弄些肥美的秋蟹來解解饞。只是他年事已高,蟹螯早便咬不動了,便叫人換了別的做法。

  蟹上桌時看起來還是一整隻的。

  三娘本來信誓旦旦表示能自己吃飯,看到張牙舞爪的螃蟹上桌後頓時愣住了。她們郭家是漢中人士,世代住在華山一帶,從來沒有吃蟹的習慣,看著這爪子多多的怪東西很有點糾結。

  這該怎麼吃才好喲!

  三娘開始往旁邊暗中觀察。

  好在這時候有侍者在旁邊介紹說今年的秋蟹用的是特別的吃法,表面上看是一整隻蟹,實則裡頭的蟹肉蟹膏都已經拆卸出來做成了蟹畢羅,以便大夥可以輕輕鬆鬆享用美味。

  三娘聽完後學著鍾紹京他們把蟹腹打開,卻見裡頭確實只擺著個香噴噴的蟹畢羅。

  這東西做法倒不算複雜,不過是把蟹身上能吃的部分小心地拆卸下來,裹上細細的麥麩下鍋炸得香噴噴。

  賀知章笑著說道:「我也是從張中書那兒知曉這種吃法的,今兒也算是嘗嘗鮮。」

  原來這蟹畢羅乃是嶺表的吃法,而在御前頗有臉面的張九齡恰好是嶺南人。

  賀知章與張九齡都曾蒙已故宰相張說提攜,平時倒也有幾分交情,至少張九齡家的酒他喝過不少。

  蟹畢羅這種吃法便是他在張九齡家聽聞的。

  比起熱情好客的賀知章家,張九齡那邊的門要更難進一點兒。

  聽賀知章隨口提及張九齡,座中不少人心思都活絡起來,都準備好好嘗嘗這道蟹畢羅,爭取酒酣飯足後能擬出一兩首佳作來。

  萬一有機會從賀知章這裡傳到宰執或者皇帝耳中呢?

  三娘不懂那麼多彎彎繞繞,她夾起蟹腹里噴香的蟹畢羅嘗了一口,只覺外表酥酥脆脆,裡面卻又嫩又鮮,是她從未嘗過的好滋味。

  她咬下第一口後就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細細地把它咽了下去,轉頭跟鍾紹京誇了起來:「這個好吃!」

  鍾紹京聞言轉頭看去,只見她眼睛圓溜溜的,臉蛋兒也圓溜溜的,橫看豎看都像只吃到葷腥的貓兒。

  不就是換種法子吃蟹嗎?瞧她吃得,仿佛嘗到了什麼人間難得一見的美味似的。偏她表現得這般沒見識,竟也不惹人厭煩,倒覺得她格外天真可愛。

  座中這麼多人又有幾個是單純是為吃吃喝喝而來?

  鍾紹京故意逗她:「重陽都要飲菊花酒,你要不要嘗嘗看?」

  三娘很有點心動,不過想到祖母千叮萬囑過祖父不能讓她喝酒,她還是搖著頭拒絕道:「小孩子不能喝酒。」提到菊花酒,她的求知慾又上來了,「您認得寫『春眠不覺曉』的人嗎?」

  鍾紹京道:「認得倒是認得,只是不大熟。」

  孟浩然當初來長安赴考謀官的時候,他也剛結束漫長的外放生涯回京養老,家裡家外都忙碌到不得了,哪裡有空關心一個籍籍無名的後輩。

  後來還是聽賀知章他們聊起來才知曉有這麼個人。

  主要還是因為孟浩然意外得了個面聖機會,結果他給當今聖上獻詩時夾帶了一句「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惹得當今聖上很是不滿:是你自己沒來求入仕,又不是我嫌棄你,你這傢伙怎麼憑空污人清白?!

  於是孟浩然這次求仕直接被當今聖上拒了。

  皇帝親自否決的人,別人就算想推薦也無計可施,孟浩然最終只能黯然離開長安。

  這麼一樁被皇帝親自面試的反面案例大家私底下都傳了個遍,力求讓家中子弟能夠引以為戒:你謙虛就謙虛,別帶皇帝玩,咱聖人他不吃這套!

  鍾紹京奇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三娘說道:「我記得一句『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這裡的菊花到底是指去賞菊還是去喝菊花酒呢?」

  鍾紹京挑眉,越發覺得稀奇:「你怎麼記得這麼多東西?」

  三娘道:「前些天我們商量著要去登高,我便記了重陽的習俗,還背了許多重陽有關的詩。剛才聽您說重陽都要喝菊花酒的,我就想著這個『還來就菊花』是不是也有喝酒的意思。」

  就這麼短短一頓飯的功夫,鍾紹京已經把三娘的性情摸清了大半:很明顯,這小孩腦袋裡最不缺的就是問題。

  簡直是從頭問到尾。

  鍾紹京笑問旁邊的賀知章:「這個問題得你來答才行,我著實不太擅長。」

  兩人本就坐得近,三娘又夾在他們中間,賀知章自然把一老一小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賀知章恰好也讀過這首《過故人莊》。

  見三娘一雙亮澄澄的眼睛滿含期待地望過來,賀知章笑著給她解答起來:「既是相約重陽再敘,他與這位故人到時候必然會邊賞花邊『把酒話桑麻』。這種通讀全詩便能知曉的事,何須再問他到底來『就菊』還是『就酒』?須知詩中最妙的正是這個意蘊無窮、率真自然的『就』字。」

  三娘面上一紅,赧然說道:「我是不是話太多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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