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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麼了啊,為何皇上看見這花,就像貴妃娘娘發了癔症一樣,整個人都不像自己了。
喜顏不知該如何行事,乾脆提起茶壺,斟了一碗茶水遞給皇上,順勢想要拿走皇上手裡的夾竹桃:「皇上用茶。」
殷岃的笑聲隨著這一句話戛然而止,他沉著臉,緊緊握住那夾竹桃不放,神色不明。
頓了頓,在喜顏心驚膽戰之際,男人終於單手接過了茶盞。
還不等喜顏鬆一口氣,那茶盞應聲而裂,要不是殷岃的掌心已經因為受傷而包裹了一層細棉布,怕是瓷片立時會扎到他的掌心裡。
不過就算如此,還是有些細瓷扎到男人露出的手指關節上,在白色的棉布上蹭出了點點血痕。
「哎呦,皇上!您怎麼了,咱們馬上就要見到娘娘了,您別這樣啊!」
喜顏只覺得現在的皇上比適才知道周窈窈不見時的皇上還可怕,似乎下一刻,就要忍不住大開殺戒。
殷岃穩住心神,低聲道:「朕,無事。」
雖然口中說著無事,但他偏過頭望向車窗外,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事。
皇上是什麼性子,喜顏在御書房伺候了多年,又是順德的乾兒子,他心裡跟明鏡似的,那是從小在軍營里斷了手腕都一聲不吭的主!
這般冷靜自持的君王,如今卻頻頻失態,完全像是變了個人。
喜顏輕嘆一聲,從馬車車廂內的架子上尋到一瓶金瘡藥,小心翼翼地幫殷岃把碎瓷挑了出去,又敷上藥,重新裹上一層細棉布。
這下,殷岃的右手被包了個嚴嚴實實,怕是吃飯都沒辦法拿筷箸了。
但他對此毫無反應,只是蹙眉望著窗外,眉宇間的鬱氣越來越濃重。
許久後,他終於開了口:「一個人,頻頻尋死,這是為何?」
喜顏一愣,不知皇上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斟酌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那便是這人活得很苦,不想再在世間受罪了。」
「但她平日又很開朗,性子也好,愛吃愛玩愛鬧的。」
說到後面,男人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喜顏聽到此處,渾身一震。
「您說的是,貴妃娘娘?」
喜顏知道席大人和皇上是有前世記憶的人,皇上早就認識娘娘,但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殷岃聞言冷笑一聲:「不,朕說得是一隻冷心冷肺的鬼。」
言罷,他低頭望了眼自己的雙腿,雖然已經在馬車上歇了一會兒了,但因為適才站立太久,還在微微地打著顫。
他忍不住探出被棉布包裹住的手,去撫摸自己的雙腿。
「真是可笑啊,真是可笑啊。」
男人喃喃自語,也不知道究竟在說什麼。
他又望了手中那枝夾竹桃一眼,隨後闔了闔眼,輕聲吩咐喜顏:「不追了,回吧。」
「什麼?」喜顏被驚了一跳,連忙道:「皇上,馬上就要尋到娘娘了,您別著急啊。」
「朕不急。」
男人的聲音像是從胸腔發出來的,又啞又沉:「朕,不想見她了。」
她的生死,從此以後,與他無關。
喜顏不知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周貴妃是皇上的禍水,皇上如何看重周貴妃的,他都看在眼裡,眼瞧著得到了周貴妃的蹤跡,馬上就要尋到人了,皇上怎麼突然說不見了。
要是現在不見了,以後說不定真就沒機會見了,皇上難道不會後悔嗎?
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急得抓耳撓腮,偏生男人又睜開了眼,冷冷地瞪著他:「朕說迴轉,沒聽見嗎?」
「朕說迴轉,沒聽見嗎?」
男人又重複了一遍,聲音宛如地獄寒冰,明明要入夏了,卻愣是讓人凍掉了一層汗毛。
喜顏再不敢拖延,連忙道:「奴才聽見了,立刻去安排,立刻去安排。」
話音未落,他飛快轉身靠近前室,朝車夫吩咐了兩句。
可話還沒說完呢,車夫已經一揮馬鞭,喝住了馬,大聲道:「到了!席大人和娘娘就在前面!」
喜顏神色一僵,轉頭望向皇上。
男人緊緊握住手中的夾竹桃,垂下眼帘,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喜顏還在糾結要不要再詢問皇上一句時,席臨然匆匆趕來,掀開車簾就朝殷岃道:「皇上,尋到了!貴妃娘娘受了驚嚇,怕是需要緩上許久。」
席臨然本來以為皇上聽到周窈窈的消息,立時會下馬車去查探,可沒想到,他都說完一會兒了,皇上還是坐在馬車裡一動不動,片刻後,冷聲道:「她居然還會受到驚嚇?」
她死了那麼多次,次次淒烈,她連死都不怕,有什麼怕的,怎麼會受到驚嚇。
席臨然聞言一怔,不明所以,但他還是大著膽子勸道:「皇上,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在,有什麼話,您同貴妃娘娘見了面再說啊。」
說著,席臨然轉頭瞧了瞧路口處蜷縮成一團蹲下的女子,低聲道:「無論怎麼說,娘娘都是個弱女子,今日在危急關頭親手殺了人,她又患著鬱症……」
坐在馬車裡的男人聽到此處厲聲打斷:「不必再說了。」
他深吸一口氣,許久後,低聲朝喜顏道:「扶朕下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