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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棉布包裹了大半張臉的女子緩緩回頭,身旁另一人下意識地擋在她身前:「你們想要如何?皇上已經同意暫不殺我二人, 只需我二人步行回到京城, 就能放我們一條生路。」
那幾人中有個年紀輕的發出了嗤笑聲:「話雖如此, 雍州距京城萬里之遙, 你倆僅有不多的銀錢傍身,如何能迴轉?」
話音剛落,身旁的另一年長男子便瞪了說話人一眼:「放肆。」
那年輕些的男子悻悻然閉上了嘴。
年長男子復又轉過頭來朝著那互相攙扶的兩人:「罪女楊氏, 你所犯之罪, 足以處以極刑, 皇上念在你父兄面上,才給你尋了一條生路, 能不能抓住,全看你自己。」
一直沒有說話的女子掀開一角遮面的布簾,緩緩點頭:「罪女省得。」
短短數日,她的臉頰已經凹陷了下去,嘴唇也乾裂了,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
可當她緊握住身旁之人的雙手時,眸子里的光芒卻亮得驚人。
那年長男子繼續道:「適才皇上的車隊經過此路,你們恰巧被周才人瞧見,好在她沒有生疑,我們一行來此就是要提醒你們,若再有下次,皇上便要收回恩典,就地處決你們了。」
說完,那男子微微躬了躬身,帶著其他幾人,足尖虛點,幾個起落間便不見了。
楊賢妃微微發了會兒愣,緊緊攙扶住身旁之人的胳膊:「走吧,避著些車隊。」
煥情沒有答話,咬住了唇,半晌後道:「姐姐,其實我們完全不必過得這麼苦的,周才人深得皇上重視,她又一直受姐姐庇佑,而且姐姐,你還捏著她的一個大把柄。我們若是再能趕上車隊,想法子偷偷見一見周才人,不說旁的,讓她給我們些銀兩,不比現在的處境好上許多?」
楊賢妃腳步一頓:「你是說,去威脅她?」
煥情點頭:「姐姐當時可是幫她犯下了欺君之罪的,我們心裡都明白,其實吳安嬪控告的,句句屬實,周才人確實與席大人有私情。」
說著,煥情有些憤憤不平:「憑什麼她還可以錦衣玉食的待在皇上身邊,而姐姐卻得經受這萬里的風霜,說到底,她比咱們做得還過分。」
楊賢妃緩緩轉過臉,不再看身邊的人:「這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我幫她,也是幫我自己,若不是憑藉與她的情誼,你以為皇上真的能看在父兄的面子上,給我們一條生路嗎?最多是給個全屍罷了。」
「你若覺得苦……」
話還沒說完,煥情就打斷了她:「不是的姐姐,我是心疼姐姐要遭受的一切。」
感覺到煥情緊緊靠著自己,楊賢妃凝重的神情鬆懈下來,她寬慰道:「只要我們二人在一處,便不苦。」
煥情點點頭,眼帘低垂,掩去了其中的情緒。
*
車隊一路向京城行著,不知不覺間,便入了冬。
周窈窈的車窗、車門已經被加裝了厚厚的棉簾,在車中待得無聊了想要瞧外面的風景時,只能掀開窗簾的一個小角,不然便有大片的雪花,裹挾著寒風卷進車中。
「芽春。」
周窈窈輕喚了一聲,一個臉上有一道淺淺白印的侍女立刻上前來,低聲道:「才人,怎麼了?」
「今日什麼日子了呀?」
「臘月了,再過幾日,便是癸卯年了。」
周窈窈的目光重新望向車窗外,雪花飛舞,順著那打開的一角飄進來了一兩朵。
她伸出手去夠: 「日子過得還真快。看來,咱們要在路上過年了。」
芽春點頭:「看起來是的,順德公公前幾日,已經派人去路過的集鎮買過年的物件了。」
周窈窈喃喃道:「皇上的生辰也快到了。」
殷岃的生辰在正月初一,問過一次,她便牢牢地記在了心中。
芽春沒有聽清她的低喃,問道:「才人,您說什麼?」
周窈窈露出一個笑來:「無事,我就是自言自語了兩句。」
她的眼神落到了芽春臉頰旁的白印上,有些憂愁:「我同皇上討了最好的金瘡藥來,還是消不掉這印子嗎?」
芽春摸摸臉,笑道:「應當是消得掉的吧,不過消得慢,才人莫要擔心。」
言罷,芽春就又到了車廂一旁,安安靜靜地去做繡活了。
周窈窈的目光追隨過去,見侍女的指尖飛舞,不由得有些感慨。
自從芽春把臉磕破了之後,她性子就沉穩了許多,與她一起張鬧的時候少了,後來給自己尋了個愛好,沒事就拿著張帕子繡,明明年歲比周窈窈還小些,如今卻像是一下子長大了。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誰經歷了事情,都是會成長的。
周窈窈的思緒飄向遠處,皇上生辰之時,應當給他送些什麼好呢?
畢竟這是她唯一一個能給他過得生辰,自然得好好準備準備。
三日後,壬寅年大年三十。
殷岃的馬車內,炭火燒得正旺,火光紅艷,襯得男人冷峻的眉眼也柔和了兩分。
席臨然將昨日他收到的書信、時文整理妥當,放置在皇上面前: 「皇上,這些臣已經全部查探過了,前朝之中確有些人蠢蠢欲動,想要暗中擁立殷峁。」<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