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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蒙蒙亮時,殷岃便醒了。
順德醒地更早,已經燒好了水,伺候皇上盥洗漱口。
殷岃用乾淨的棉帕拭了拭面,低聲問道:「周才人如何了?」還是沒有犯眩疾嗎?
順德搖頭道:「奴才尚未來得及去瞧,待伺候完您,奴才再去看看。」
殷岃「嗯」了一聲,再將手指拭淨,端身坐到書案前,攤開幾封奏摺:「你去瞧吧,朕這邊暫且不用伺候。」
順德應是退下,剛走下馬車,便詫異地「咦」了一聲:「席大人,您瞧上去,怎地如此憔悴啊?」
殷岃在車內聽見,放下手中奏摺,掀開車簾去看,果然見席臨然眼下青黑一片,滿臉木訥地從路邊行來,衣衫倒是完整,可腿腳鞋履處卻沾滿了草跡露珠。
他蹙眉喚道:「席臨然,你這是去何處了?」
聽到他喚,席臨然這才像回過神來,眼神重新聚焦在一處,在馬車外朝著殷岃行了一禮:「皇上,微臣早起去雪隱,林深露中,不留神迷了路,剛剛才尋出來。」
雪隱?怎麼同周窈窈一樣,總是在如廁的時候出事。
殷岃面無表情地揮了揮手,命他退下。
順德忙上前兩步道:「席大人快些去更換衣衫,一會兒還要去皇上身旁伴駕呢。」
席臨然露出一個微笑,快步朝車隊後方去,經過第五輛馬車時,腳下不小心趔趄了一下,不過很快穩住了身子,繼續向後行了。
順德看席臨然上了馬車後,才到了周窈窈的馬車前,輕輕叩了兩聲,喚道:「才人,才人?」
裡面並無聲音回應。
順德又喚了兩聲,屏息去聽,才聽見裡面傳來幾聲高低不平的輕鼾聲。
順德無法,只得依照實情去向殷岃稟報。
「還沒醒?懶惰。」
殷岃抿緊了唇瓣,不過卻沒有讓順德繼續去喚:「那便等等吧,等車隊開拔了再去瞧她。」
順德應是,跪在書案旁伺候筆墨。
不多時,天色亮堂起來,後方馬車也漸漸有了人聲,殷岃面前的幾封奏摺也瞧完了。
馬車外忽地響起了一道女聲:「皇上?皇上,臣妾特意早起燉了清涼解暑的雪梨銀耳湯,此時入口正好不燙不涼,特來呈給皇上。」
順德聽了聽聲音,朝殷岃道:「皇上,是吳安嬪。」
殷岃隨意道:「讓端進來吧。」
順德轉身去了,片刻後,一個柳眉細眼的女子手持湯盅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將湯盅放到一旁,用耀州青瓷碗舀了一小碗湯水,呈到殷岃面前:「皇上請用。」
聲音柔情似水,呈碗的指尖也如蔥般細嫩。
不過殷岃面上毫無波瀾,只淡淡地「嗯」了一聲,避開女子的指尖接過湯碗,舀起一勺餵入口中。
滋味不錯。殷岃很快便飲完了一碗,在吳安嬪還要添時擺手制止:「不必,不可多飲,剩下的,你去分給楊賢妃和周才人吧。下去吧。」
吳安嬪垂下眸子,恭敬應是,不過嘴角卻不滿地撇了撇,端起湯盅,又出去了。
殷岃接過順德遞過來的茶水漱口,忽地想起了一事。
先前某個人口口聲聲說要給他燉湯喝,直到現在,卻一次都沒見她燉過。
他這般想著,將茶盞放置一旁,見順德起身,似乎要出馬車去瞧瞧周窈窈動靜,頓了頓,叫住順德:「且慢。」
言罷,他也緩緩起身,高大的身軀只能在馬車內彎腰低頭,極不舒適:「朕出去舒展下筋骨,順道同你一同去瞧瞧周才人。」
順德掀開車簾,侯著皇上下了馬車,緩步行到第五輛馬車前,敲了敲車廂。
仍舊無人回應。
殷岃蹙眉,看了眼天色,乾脆掀起車簾,大步入內。
進裡面一看,他險些氣笑了,一邊厲聲制止要跟進來的順德不准入內,一邊俯下身子,把周窈窈壓著的被褥拽出來,給她披到身上。
整個過程中,周窈窈都老老實實地抱著自己胳膊睡覺,一動不動。
做完這些,他拍拍周窈窈紅彤彤的臉頰,沉聲道:「快些起身!」
周窈窈終於「唔」了一聲,雙腿夾住剛剛得到的被褥,緩緩翻了個身。
聽著車廂內主僕二人發出的兩道鼾聲,殷岃深吸了一口氣,捏住了周窈窈小巧的鼻尖。
這下終於有了反應,女子呼吸不暢,鬆開了被褥,嘴裡哼哼唧唧,抬起兩隻胳膊來拍打捏住自己鼻子的罪魁禍首。
殷岃順勢鬆開手,頗為嫌棄地把沾了些黏膩的指尖在周窈窈的衣衫上擦了擦,重新拍她的臉:「還不快醒?」
周窈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擦了擦嘴角流下的口水,望向來人:「殷……」
見男人蹙起劍眉,她立時清醒過來:「……英明神武的皇上!您怎麼來了?」
殷岃見她說話雖然瓮聲瓮氣的,但神色還算正常,不像發作了眩疾,正要開口詢問時,便見周窈窈臉色一白,偏頭撲向車窗,用力「嘔」了一聲。
這是,發作眩疾了?
殷岃瞧了一眼整夜都被她甩在一旁的被褥,有些拿不準她是發作了眩疾還是受了風寒,畢竟風寒有時和眩疾的症狀一模一樣。<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