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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說明,她死因單純,至少不像頭一次那般,尋不到下毒之人。
殷岃偏過頭不去瞧周窈窈額頭上大片大片的血痕,微微頷首:「朕知道了,讓鄭統領進來。」
鄭統領已經大概了解了一下今日發生的事,楊賢妃派侍女大概同他說了下情況,包括楊賢妃的猜測。
進裡屋來後,鄭統領先朝皇上行了一禮,隨即便緩步繞著屋內行了一圈。
片刻後,他停在被打翻在地的燈台前:「這是哪位侍女失手打下的嗎?」
紫劍搖搖頭:「不是,我們在外間聽到了一些響動但無人傳喚,想著婕妤睡得沉可能沒聽見,便起身要進屋。結果正在起身時又緊接著聽到一聲巨響,衝進來後便見婕妤躺在地上,這燈台,應當是在第一次響動時落下的。」
鄭統領點頭,正要接著問時,忽聽皇上冷聲道:「不對,她入寢時不點燈,就算有燈,也會熄掉,你們身為貼身侍女,居然連這都不知道?」
芽春忙道:「回皇上的話,奴婢們知道,只是昨日是婕妤生辰,婕妤想要留燈以保......以保長壽平安,故而特意留燈。」
一時間,裡屋安靜下來。
殷岃默然不語,只是唇瓣抿成了一條直線。
楊賢妃見狀,忙道:「皇上,夜深了,您剛剛回宮,身子骨虛弱,莫不如先回御書房休息,待鄭統領查驗完在稟告於您。」
鄭統領也連連點頭,語帶哀求:「皇上,您先休息吧。」
殷岃抬了抬手:「無礙,你繼續查。」
鄭統領只得繼續。
他先在屍首適才所躺的地方轉了一圈,目光在金錠上逗留片刻,又小步邁到了窗前,伸出手,在窗欞上摸了一把:「窗欞上有層薄灰,想來婕妤平日也不喜開窗。」
芽春猛地點頭。
鄭統領立在窗前等了片刻:「可此時卻有一絲寒風襲來,看來這窗子並未關嚴實。」
話畢,他關緊窗閂,復又行到拔步床前,朝一直站在一旁的殷岃行禮道:「皇上,臣需得瞧瞧婕妤。」
殷岃總算稍稍偏過身子,空出地方,離周窈窈遠了些。
鄭統領上前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喚芽春紫劍道:「勞煩幫婕妤翻個身,微臣是外男,多有不便。」
不等芽春紫劍上前,殷岃便已伸出手,環住了周窈窈,動作輕柔地將其翻了個身。
天氣寒冷,就算殿中燒著地龍,可她的身子也開始硬了。
殷岃垂下眸子,想避開眼睛時,忽地發現她素色寢衣上有一點嫣紅。
鄭統領也瞧見了那點紅色。
芽春順著兩人的目光望去,疑惑道:「這顏色,似乎有點像婕妤白日染的丹蔻。」
殷岃腦海中忽地閃過一道光:「她往日從不染丹蔻的。」
芽春聞言忙又解釋:「皇上,也是因為生辰,婕妤說染個丹蔻好有新氣象,特意讓奴婢去司寶司拿了新調製的丹蔻染指甲呢。」
說著,芽春行到妝奩前,小心地從裡面拿出一物交到鄭統領手裡:「鄭統領您瞧。」
鄭統領從玉瓶中拿出丹蔻,又在周窈窈的寢衣上對比了片刻,肯定道:「皇上,就是才人的丹蔻。臣瞧才人的丹蔻略有斑駁,興許是不小心蹭上的。」
殷岃並不答話,只直勾勾地盯著寢衣腰際的位置瞧,半晌後搖了搖頭:「她睡覺時整個人會團在錦被裡,就算蹭,也蹭不到這寢衣這個位置。」
皇上居然記住了周婕妤如此多的細節!
鄭統領心中感慨,忙低頭又查,面色漸漸凝重。
片刻後,他抬頭道:「皇上,微臣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這點丹蔻,許就是兇手遺留之物。」
「來人並不想偷盜財物,而是想要取周婕妤性命。兇手深夜潛入宜齡殿,應當是已經摸清了周婕妤的習慣,知曉她夜裡睡得沉又不點燈,無論用什麼法子殺掉周婕妤,都能最大程度保留自己。可沒想到周婕妤因生辰點了燈,許是睡下得也比較晚,發覺了兇手潛入,兇手便在匆忙中推了周婕妤一把致其死亡,隨後灑落金錠,裝作有人謀財的模樣,隨後逃之夭夭,這也能解釋為何推開的窗縫那般狹小,因為兇手是個身量小巧的女子。」
鄭統領隔著虛空在周窈窈寢衣的丹蔻上點了一下:「若是這般推一把,手指正巧在丹蔻遺落之處。」
楊賢妃在一旁聽得入神,待鄭統領說完後急道:「照您這般說,只要尋著這丹蔻,便知道兇手是誰?」
鄭統領點點頭。
楊賢妃張了張嘴,正準備要說些什麼,芽春便搶先一步開了口:「皇上,奴婢知道這人是誰。」
她目露恨意:「就是陳婕妤!奴婢白日去司寶司要丹蔻時聽到的,這丹蔻是新春剛調製的顏色,按品階分發,我們婕妤能拿到,陳婕妤自然也能拿到。她想要換寢殿不成,便起了殺心。若是婕妤沒了,她自然能從千姿殿搬出來,住到宜齡殿中。」
楊賢妃、鄭統領等人齊齊望向皇上,卻不敢吭聲。
殷岃仿佛沒聽見芽春的話一樣,他的大掌覆上女子慘白的手,輕輕摩挲,可不但感受不到半分溫暖,僵硬的手指還不斷敲擊在他的指節上,咯地有些疼。<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