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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縱然有崔氏撐腰,地位卻也並非不可撼動。
皇后之位空懸,聖上卻是身體康泰。倘若秦貴妃能再進一步,那她膝下的皇子既嫡且長,定然是有一爭之力的。
她先前從未細思,只想著太子身份尊崇,從未考慮過其他。
如今才恍然,懷璧其罪,失了母親庇護的太子,兄長們虎視眈眈,處境如何會好?
太子看著洛之蘅眼裡的擔憂,失笑道:「旁人都羨慕我生來貴重,恨不能以身代之,怎麼你反倒憂心起來了?」
洛之蘅沉默半晌,低聲道:「爵高者憂深,祿厚者責重。*」
太子聞言一怔。
涉及皇家,洛之蘅慎重得很,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便罷,轉而有些苦惱地問:「殿下帶我來雲間寺是為澄清此事,如今已然了結,是不是就要回府了?」
洛之蘅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這樁刺殺和幼年那場綁架異曲同工,太子有心澄清,苦於府中時機不對,挑不起話頭,來雲間寺尋找機會朝她挑明情有可原。
如今時機來得如此快,她卻不由擔心起來。
沒了後顧之憂,太子可還會陪著她在雲間寺浪費時間?
太子一眼便看出她的心思。
「胡思亂想什麼呢。」他沒忍住,屈指敲了下她的額頭,不滿地反問,「我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嗎?」
洛之蘅只手捂著額頭,乖乖搖頭。
太子滿意頷首:「說了帶你來雲間寺散心就是散心,你何時住膩了咱們何時回府。至于澄清刺殺這樁事——」
太子賣了個關子,頓了片刻,才拖腔帶調地哼笑道:「不趁早澄清,難道要讓你滿懷心事地遊玩?」
對方好心卻被她胡亂揣測,洛之蘅心下一虛。
太子斂回視線,目光從她的手腕上掃過,忽然想起什麼。
「對了。」他從寬袖中取出一隻錦盒遞過去,「你把這個腕釧戴上。」
錦盒中是一隻金色的腕釧,較尋常的鐲子寬些,做工卻極為精巧,累絲纏出精巧的花樣,錯落有致地嵌著松石,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洛之蘅下意識就要推辭:「無功不受祿——」
「這本就是早先打算給你的出師禮,收著便是。」
洛之蘅吶吶:「殿下當時已然送了花環……」
太子懶得糾正她的稱呼,乜著她道:「孤高興,想多送,不行?」
洛之蘅:「……」
洛之蘅忍氣吞聲:「……行。」
太子眼中浮上笑意,問:「你可還記得我的銅鏡?」
那面銅鏡危機時刻射出毒針,洛之蘅想忘記都難。她聞音知意,低眸看向腕釧:「難道這隻腕釧……」
「五枚。」太子肯定了她的猜測,低聲補充,「見血封喉。」
洛之蘅原本好奇的神情驟然一變,顧慮重重地問:「這腕釧這麼精巧,我若是不小心碰錯了地方,豈不是會率先封了我的喉?」
太子:「?」
太子先是一愣,轉而悶聲笑起來,煞有介事地附和:「你擔憂的不無道理。」
聽到他語氣中的調侃,洛之蘅哪能不知道他是在說反話?
太子見好就收,笑完便取出腕釧給她示範:「要一起用力按這三處才會發射毒針。」
洛之蘅仔細看了他指出的三處,皆在腕釧的凹陷處,若非刻意,不會輕易碰到這三處。
她鬆了口氣。
太子又指了指腕釧上不打眼的一處:「按下機關之後,毒針會從這裡發出。」
洛之蘅認真點頭。
「腕釧不大,放五枚毒針已經是極限。若是遇到危險,切記要省著點用,出其不意逃命即可,千萬不要和對方硬碰硬。否則毒針耗盡,他們為了解藥恐怕要為難於你。」太子事無巨細地叮囑。
洛之蘅邊聽邊點頭,示意自己記下了。
*
手腕上新套了個藏著毒針的腕釧,洛之蘅難免有些不適應。
她新添的東西本就瞞不過貼身伺候的平夏和半雪,加上總是忍不住觸碰,兩個侍女很久就發現了端倪。
半雪驚訝道:「雲間寺清貧,郡主從哪裡尋來這麼金貴的腕釧?」
洛之蘅用的衣裳首飾多由半雪和平夏經手,兩人自然知曉郡主沒有這般樣式的首飾。
「是崔公子送的出師禮。」洛之蘅避重就輕地解釋。
半雪看著金燦燦的腕釧,嘖嘖稱奇:「也不知是哪家府上能養出崔公子這樣的富貴閒人。」
洛之蘅莞爾:「他可不閒散。」
「和崔公子年歲差不多的人多是追求成家立業,崔公子一未成家二未立業,來南境一住便是兩月,奴婢可再未見過比他更遊手好閒的人了。」半雪振振有詞,信手拎出位典範來,「就連林府上的小公子,早些時候也被派去底下的府縣歷練去了呢。」
群芳宴後洛之蘅再未聽說過林疏言的消息,如今亦無意打聽。
她提醒道:「勿議旁人。」
半雪自覺噤聲。
淨身的水已然備好,平夏看著洛之蘅徑直往浴間走,不由提醒道:「郡主的腕釧可要褪下?」
洛之蘅下意識摸向腕釧,猶豫片刻,搖頭道:「不用了。」
她整個人陷在水中,百無聊賴地推著水面的漣漪,愁眉苦臉地問:「若是我想給崔公子還禮,該備些什麼東西好?」<hr>